其實有兩個字我很不喜歡說,因為每次說的時候都會難受,可是我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對人說——再見。
再上線時,國度裏卻是陰沉的天,頭上厚重的烏雲看得我直皺眉。
這樣的天氣,不是更讓人心裏添堵嗎?
我歎了口氣,調出名片夾粗粗看了一眼,羅恩的名片依舊黯淡,再順手切換到家人組,卻有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名字亮著——鐵生!
我瞪大了眼。什麼什麼?鐵生?
不可能……吧?那個粗壯的老爸?
我對著那張亮著的名片愣了好久,又盯著那依舊暗淡的“紅拂”看了良久,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我以為、我以為他們是不可能回來了,沒想到還能看見鐵生!
由於我和鐵生的友好早超過八十,所以他的名字後,也清楚顯示著他此刻的坐標,正是雨果!
這個意外的驚喜總算讓我心情略好!我收起帳篷,幾次傳送,終於輾轉到了雨果。
心裏很是興奮。老實說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對於能夠再見我的那對“父母”我會如此高興,甚至帶著炫耀的心情,想讓他們看看我依然保管著的帳篷,還有帳篷的儲物櫃裏,我為他們保留的完整裝備。
不過名片上鐵生的坐標雖然一直顯示在雨果城,卻並不固定,一會兒在東一會兒在西。我隻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也沒發信給他。
我一邊看坐標一邊尋找著鐵生的大塊頭,東張西望,好在鐵生的外形確實夠出眾,我老遠就看見在裝備店門口“鶴立雞群”的他。我收了名片,笑著走過去,本想在鐵生的肩頭上狠狠拍一下,但看到他身旁正與他親密說話的小女生後,腳步卻遲疑了下來。
那個位置,以前都是紅拂的,但現在,卻是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人。
難道是紅拂練的新號?
這念頭在我腦中閃了一下,我重新揚起笑臉,走上前去。
“啪!”我在鐵生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鐵生猛地回頭,仍然是那張粗獷的臉,他明明是滿臉的笑容,映入我眼裏,卻顯得那樣虛幻不真實。
我略感詫異,慢慢收斂了笑,望著麵前的“鐵生”。
他也收起了笑,怔怔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又咧開了嘴,“我說是誰膽大包天敢拍我的肩,原來是你這丫頭!”鐵生毫不客氣地用蒲扇般的大掌也給我肩頭來了那麼一下,臉上的笑容總算又是我所熟悉的那種了,“丫頭,你成年後的模樣挺漂亮的嘛,我還以為會看到一個假小子呢!”
我有些哭笑不得。
“胡說什麼呢!是!你長得就一點不假小子,整個兒一大熊了!”
鐵生不以為然地大笑,我又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帳篷還給你們留著呢,你能夠看見我的坐標吧?為什麼不來找我?”我敢確定,不是我多心——我的話一問完,鐵生的笑容就變了。
僅僅是停頓了一下,之後他依然笑著,不過那種笑的“味道”,卻完全不一樣了。
像風浮在空中,透明的、輕飄飄的、不著邊際的。
“我還沒來得及呢。”他輕描淡寫地說。
我被他這種輕浮的態度所影響,原本高高激昂的心,也一點點落下來。
“是嗎?”我斟酌著字句,“對了,你旁邊這位是哪位啊?介紹來認識認識!”我揚起客氣的笑臉對那小女生點著頭,卻眯著眼將她全身上下掃了個遍。不,這不是我感覺中的老媽紅拂……紅拂從來沒有像無尾熊一樣貼在鐵生身上過,這個小女生外貌天真甜美,但眉宇間卻是一股子狐媚。
她根本沒容鐵生說話,就插口道:“她是你女兒?”同時也懷疑地把我從頭看到腳,轉頭問鐵生,“鐵哥,原來你不是‘哥’,是‘歐吉桑’啊?”
鐵生低下頭,對隻到他腰際的女生笑,還是那種滿不在乎的樣子。
“遊戲裏的女兒!你以為呢,我有那麼老嘛!”
女生故意對他左看右看,“別說,真的好老喲!但你自己說是我哥,那我就叫你哥!鐵哥,你說帶我升級的,我們什麼時候去嘛!”
我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對男女在我麵前打情罵俏,隻覺得一股氣堵在胸口,想要爆發,卻又找不到出處。
“嗬嗬,著什麼急啊,我自己都還是光溜溜的,怎麼帶你升級?”鐵生對女生說完,又看向我,“雖然也沒抱什麼希望,但還是順口問問吧。小斯,我那身裝備你賣了沒有?”
此時此刻,我是一點喜悅的感覺都找不到了。
我盯著麵前熟悉的陌生人,深深呼吸,冷淡道:“還在,你現在要?”
我本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可是我現在卻發現自己想說的話,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鐵生因我的冷漠而頓了片刻,他咧著嘴,似笑非笑地問:“方便嗎?”
“方便,有什麼不方便的?”如果不是城裏不能開帳篷,我絕對立馬開了帳篷把東西丟給他,“這裏開不了,出城吧。”
“開什麼?”鐵生奇怪地反問。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帳篷。”我倒奇怪他的反問了。
“什麼帳篷?”鐵生歪著頭,然後突然愣住了,“……你是說,那頂帳篷?”
這次是我笑了,“對,就是你跟我媽紅拂的那頂‘定情信物’。”
等我說完我才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稱紅拂為“媽”,但此時此刻誰也沒心情去理會這個。鐵生像是被這個名字震住,他目光透過我不知投到了什麼地方,好半天,他才回過神。
他也沒笑了,神情變得很冷漠,“你還保留著那東西?哼,怎麼沒丟了,早就舊得很了吧。”
“因為……我舍不得。”我淡淡道。
“喂!不是要拿裝備嗎?”女生嘟著嘴,搖著鐵生的胳膊,“既然要拿就快一點嘛,然後我們去練級!你說什麼地方好?我等級還很低,太高的地方不能去哦——對了,你的技能是不是很厲害……”
“你閉嘴行不行?”我兩眼冰冷地輕聲對那個女生說,她全身一顫,半張著嘴望向我,然後眼裏才慢慢浮現出害怕來。我又對她笑了一笑,才回頭對同樣是一臉詫異的鐵生道,“我到城外去開帳篷,你們隨後出來。”然後我便轉身,也不去看他們有沒有跟上。
我窩著一肚子氣,出了城門就從包裹裏翻出折疊好的帳篷,三兩下展開,隻是在衝進帳篷走到櫃子邊時,開密碼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當初保留著它們的時候,我預想的,是一次把它們全取出來,而不是把它作為帶小MM升級的道具交給鐵生!
果然,遊戲裏是沒有所謂的愛情……
我自嘲地笑,伸向抽屜的手也變得堅定。取出那套劍客裝時我的心裏幾乎是麻木一片,什麼也沒想,隻覺得“原來結局也不過如此”。
出帳篷的時候,卻隻看見鐵生一個人在帳篷外。
有些意外,但仿佛又正該如此。我默默看了鐵生良久,然後側身,讓出門口。
他的臉色黯然。猶豫片刻後,他終於邁步走了進來。
鐵生的腳步很慢很慢,他的目光掃過我,掃過帳篷裏的每一個角落,而他的眼裏分明是深深的懷念。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吸一口氣,輕輕道:“竟然一點都沒有變……”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這裏,你的裝備。”我把手裏的東西給他,鐵生卻隻是默默地看了它一眼,又轉開頭去。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將男劍客裝放回儲物櫃,取出紅拂的“紅楓”女劍客裝,走到鐵生旁邊,遞給他。
他望著那套其實並不帶一點紅色的女式劍客裝備,足足有好幾分鍾,既不說話,也不動。
我也不催促他,隻是默默望著他。
最後,鐵生緩緩伸手,將它們接了過去。
我以為他會說什麼,然而到底沒有。
他抬頭,麵無表情地把紅楓套裝又遞給了我。“還是你收著吧。”
我皺眉,也不接,“你什麼意思?”
“反正,我也用不著。”鐵生的語氣非常冷淡,近乎悲傷的冷淡。
我心裏的那股子火又衝上來了,強壓住想要高喊的衝動,我眯著眼,冷冷道:“好像這套裝備我也用不著。”
見他不說話,我挑眉問:“還是你覺得,我把它賣了比較好?”
鐵生的眸子更冷了,“隨便你!”他粗聲粗氣地吼。
怒到極點,我反而笑出來,“行,”我點著頭,“行,我看這套裝備怎麼也得值個十來萬吧,要不我幫你把你那套一起處理了?”
“隨便你。”說來說去,那家夥還是隻有這一句話。
我咬牙瞪著鐵生,說不清心裏是憤怒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
“原來你們這一段感情,最後就剩下‘隨便你’三個字?”我提著裝備,心裏像長長的走廊,被風呼呼地吹著,那樣的空蕩蕩,又滿含悲涼。
鐵生的嘴巴再一次緊閉,我看他那副樣子,也什麼都不想說了。
“行,我知道了。連同這頂帳篷,我都會一並處理掉的。這幾天你都會上來吧?等我賣掉,就把錢給你。”我吸一口氣,淡淡說著,然後轉身就想走。
然而沒等我走兩步,就被拉住。
回頭,卻看見滿臉痛苦的鐵生。他一手拉著我,一手死死地按住胸口,像是多呼吸一次,心髒都會痙攣似的。
我立刻又心軟。
“你和紅拂,到底怎麼了?”輕歎一聲,我終於問出口。
騙不了人的。不管他怎麼嘴硬,其實他心裏根本沒能忘情——不管是對紅拂,還是這頂舊帳篷。我相信,我的老爸一定還是以前的那個癡人,而不是如今這個摟著別的女生放肆地笑,還問我要裝備的男人。
等了半天,才聽見鐵生低沉的聲音:“我去找過她了……”
“什麼?”一開始我沒聽懂。
“我……”他再一次重複,然後像把所有的氣都吐出來似的,近乎耳語地說,“我去找過她了……”
我眨了好幾次眼,然後突然明白過來——
“你是說,你去找過紅拂,現實中的紅拂?”我情不自禁提高了聲音。
鐵生沒有回答,隻是很輕地點一點頭。
“然後呢?”我一邊觀察鐵生的表情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然後。”鐵生像是很平靜,但我卻聽出了那裏麵埋藏的淡淡怨恨,“她根本……連見我都不肯,我到了她的樓下,她就在樓上,可是連見我一麵都不肯。”
原來……如此。我微微張嘴,一時間無話可說。
而鐵生則像開了口的堤,收不住那股恨意,“我什麼也不要!就是很想見她一麵!她為什麼就是不肯?我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要……難道我們曾經的心意相通都是假的嗎?還是她一開始就把我當成一個遊戲了?她為什麼就是不肯見我?!”鐵生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完全就是在吼了;而我也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改變。
我苦笑,後退兩步,無力坐在小床上。
“見一麵……又怎麼樣呢?”
我抬頭望著鐵生,緩緩道:“你這一次忍不住想去見她,那見了一麵之後,是不是忍不住,又有第二次,第三次?”
鐵生張了張嘴,臉上浮現出怔忡的神色。
“你想讓她離婚,你想娶她嗎?在現實生活中?”我並不想嘲笑誰,然而這卻是鐵生所忽略的事實,“你認為這可能嗎?”鐵生眼裏的痛苦一點一點加深,他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盡,頹然坐倒在我對麵的小床上。
兩個人都沉默了良久。
鐵生喃喃自語:“我真的愛她……為什麼我這麼愛她,卻不能在一起?”
我苦笑。恐怕連老天也無法回答吧?
如果早知道會有今天這種痛苦,鐵生和紅拂,當初還會進來國度,還願意相遇相知相愛一場嗎?
我把這個問題輕聲提了出來。鐵生抬頭,眸子裏既沒有刻意裝出來的瀟灑快樂,也沒有了剛才的憤怒怨恨,而是完全的波瀾不興。
最後他深深歎一口氣,站起身來。
“小斯,這些東西,你還是賣了吧。”
鐵生自嘲地一笑,迎向我疑惑的目光,“我說真的,賣了吧。”
“你明明,舍不得。”不過我看出來,他並非在說反話。
“對,舍不得。”鐵生還是笑,那樣悲哀而淒涼,“但我看了會心痛。所以,還是賣了吧,或者拆掉也行,最好讓我以後都看不見。”
“老爸……”我皺眉。
“別再叫我老爸了。”哀莫大於心死,連眼神也成灰。鐵生木然地望著我,“等一會兒,我會去刪號……小斯,你說得對,無論怎樣,她不可能再回來,我也不可能在現實中得到她。”
我狠狠一震,盡管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卻不知還能說什麼,還能勸什麼。
半晌,我才啞著聲音苦澀地問:“那你還會……再進國度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鐵生麵無表情。
但就算再進,恐怕也隻會與我對麵相見不相認了吧?
我慢慢站起來,澀澀一笑,“到底是想要遺忘國度,還是想被國度所遺忘?”我終於明白,當初的騎天有多懦弱,又是何等的任性。
可是這懦弱和任性,也不過想為自己的感情找一個解脫的借口。
然而我早已失去勸解的立場,在我也做過同樣的事之後。
是對是錯?轉生的斯卡布羅確實做到了將春風得意淡忘,卻是借著另一個人的出現……
恍惚間,鐵生與我擦身而過,“也許沒有再見的機會了。保重了,小斯。”
我閉眼,沒有回頭。
我該心懷感激,至少我聽到了鐵生的親口告別。
“……保重,老爸。”我輕輕說。
尾聲 屬於我們的國度
也許我還會在國度裏度過一段很長的時間,也許我明天就會離開國度;能夠確定的是,就算我會離開國度,也絕對不會忘了在國度裏的日子……
帳篷加兩套九十級劍客裝,特別是後者,在拍賣場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我擠在角落裏,沉寂的心情與周圍情緒激烈的人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接到係統的來信說已有人以3002元拍走了帳篷時,盡管早已有心理準備,我還是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這已是我最後一件拍賣品。沒興趣看自己增加的金錢,我擠出人群,隻覺得無比的疲憊,更多的,卻是茫然。
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沒有了棲身之所,連唯一的夥伴都舍棄我,我竟然什麼都抓不住了。
就算是當初騎天小將的心痛如絞,也不如此刻人海茫茫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難受。
“砰!”肩頭被人撞上,我茫然抬頭,傻傻地聽路人甲對我破口大罵:“沒長眼睛呀?我怎麼讓你怎麼來,存心找碴是不是?”
我看著那人,下意識分辯:“是你撞的我,我沒撞你……”
然而就是這一句話說錯。尚未來得及再補一句“對不起”,我便感到胸口一陣痛楚,麵前是路人甲惡狠狠的紅色的眼珠,再然後……眼前便陡然一黑,同時接到係統提示——
你已被[花田錯]殺死……
等光又亮起時,我已站在複活點。
苦笑。在國度裏,級高的欺負級低的本是家常便飯,PK無需理由,更何況我還給了別人借口。
不覺得生氣,隻是疲憊的感覺更重了。打開名片夾,好友組裏的“羅恩”仍然沉寂,家人組裏隻餘一個同樣沉寂的“紅拂”……
歎一口氣,把名片再切換到好友組,正當我準備關掉控製板的時候,“羅恩”卻一下子亮起,原本是90的灰色數字,也一下子變成瑩綠的96!
我張大嘴,愣住了。
咚、咚、咚——
我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兒,但是我確確實實在發抖!
幾乎是屏住呼吸,我看著那名字後的坐標先靜止片刻,然後從“夾龍縱穀”到“鴻蒙境”,又變成“截仙遺址”,再到“雨果”……
然後我轉頭,望向突然出現在我身旁傳送點的人。
原本正準備邁步的羅恩微微晃了一下,又頓住身子,疑惑地轉頭張望。
片刻後,他的目光對上我的。羅恩先是驚訝,然後衝我遲疑地揚了揚嘴角,才慢慢走過來。
我收起名片夾。
我無語,而羅恩亦然。
沉默良久,還是我先打破了僵局:“帳篷沒有了。”
羅恩瞪大眼。
“被我賣掉了。”
也許我的語氣並不如我想象的那樣無所謂,所以羅恩皺起了眉,“……為什麼?”他啞著聲音問。
為什麼?
解釋的話在我喉嚨裏打了個滾兒,卻倒不出來。
我低下頭去。
“沒關係,”羅恩想了一想,道,“我們再去買一頂。”
我慢慢抬頭,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羅恩。
結果把他看得漲紅了臉。
我莞爾一笑。別看這家夥平時酷酷的,卻真是……蠻可愛。
忽然想起他這兩天的失蹤,臉色又沉下去。
心裏頓起煩躁。我轉身欲走;如果不走,我怕我又會對他發脾氣。
“哎,等等。”羅恩拽住我。
“幹嗎?你不是說去買帳篷嗎?要買就趁早,晚上還沒地方下線呢。”我知道他有話要說,但我還沒想好要不要聽。
“可是我現在的事更急。”羅恩用跟他話意截然相反的語氣慢慢道,“我現在又累又餓,你能不能先出來接我?等我把真正的落腳之地找到以後,再找這裏的落腳之地不遲。”
我疑惑地轉頭,“啊?”
“我已經有十二個小時沒吃東西沒睡覺了,快出來接我。”羅恩一臉襥樣地吩咐我,但我還是沒聽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接你?接你什麼?”
“……”羅恩抿了抿嘴唇,“我在你家附近的網吧,你……出來接我吧。”
我傻傻地看著他,三分鍾後,才“啊”一聲大叫出來:“你、你說什麼?!你在哪裏?!”
“網吧,你家附近的。”盡管羅恩說得滿不在乎,但我還是聽出他語氣裏的那絲緊張。
我張大嘴,無語地望著他,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了。
因我的沉默,羅恩的表情也一點點變得緊張。他無聲地凝視我,良久。
“你怎麼會……”我不解而無奈地問。
羅恩咬著嘴唇,“我想清楚了……在國度裏,我不可能讓某個人屬於我,因為隻要那個人不想見我,她就能隨時隨地地消失……除非我與她建立起現實世界裏的聯係,隻有那樣,我才有一絲機會。”
我扯了扯嘴角,“你不覺得你太過衝動?”
“有嗎?”羅恩似乎並不關心這一點,“反正我來都來了,你總不會見都不願見我一麵吧?”
我再次沉默了。
“如果我……就是不願見你呢?”
話一出口,換羅恩沉默了。
他垂下目光,一把抓住我的手,數著我的手指頭,卻把眉頭皺得死緊。
我深深地望著他,心裏長歎一聲,反手勾住他。
隻是細小的一個動作,卻引得羅恩劇烈的震動。他一顫,長睫毛驚訝地揚了起來,黑眼珠顯得那樣清澈。
“你怎麼會找到這裏來?”我明明沒對他說過自己的事。
羅恩遲疑了一下,“我聽說,從你家窗戶看出去,剛好可以看見大雁塔的塔身?”
我揚了揚眉,“你聽誰說的?”
不過羅恩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又說:“我餓了,你帶上吃的來接我!”
而我也沒有再問。這根本不是謎題,在國度裏我隻對一個人說過關於我的事,隻是想不到那人竟然能記得。
心一下子柔了,軟了。
也虧羅恩會去問那個人。罷了,這一麵,總還是得去見見的。
“喂,你倒是說話啊!”羅恩扯扯我的頭發。
我笑,“知道了。”
羅恩眨眨眼,遲鈍地側頭呆了半天,原本倨傲的神色漸漸變成不敢置信,“……真的?你會來?”他聲音卻低了下去,最後一個字甚至帶著顫音。
我還是笑,然後被羅恩猛地摟住。
“你長什麼樣子?我要怎麼認你?”羅恩一激動,酷哥的風度就全拋到爪哇國去了,“對了……你不會是隻恐龍吧?”懷疑的目光掃來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