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有這樣幼稚的男生?惡心死了!
她記得這是自己當時的想法。
可那時僅是旁觀他戲弄別人,心裏還沒有太多感觸,而發展到聽見那人的聲音就打冷戰還是後來……
都怪那天媽媽臨時有事,足足耽誤了一小時才來接她啦!害得她孤零零地留在補習中心裏,教室的門就要鎖了,她隻好上辦公室邊吹冷氣邊答當天發下的測試卷,辦公室的另一頭幾個麵熟的不良少年正在被他們班的老師訓話,因為那個女老師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所以她並不擔心。
“雖然我不想這麼說,可有時我真的很納悶你們的腦袋裏裝的是什麼東西,豬大腸嗎?”
“哇老師,你太過分了吧,這樣傷害我們幼小的心靈?”
“對啊,豬大腸這東西能裝進腦袋裏嗎?要裝好歹也裝些養眼的清涼照片吧!”
諸如此類亂七八糟的對話不斷飄來,她聽得心煩,正考慮要不要收拾東西換個地方,那個女老師卻不知為什麼事離開了辦公室,留下幾個吊兒郎當等待的少年。
她看到他們先是毫無禮貌地翻了翻幾個老師的辦公桌,或許是太無聊,又把注意力擴大到她這安安靜靜的一角來。
範雪兒死也不想承認當她察到那個高高瘦瘦的痞子男咬著口香糖朝她走來時,自己緊張得肩膀都僵硬了。
“哇同學,這麼努力哦?”少年以一副漫不經心,標準痞子的口氣說道,探頭來看了看她正在寫的試卷,然後翻著白眼做了個誇張的暈倒姿勢。
關你什麼事?走開啦!
雖然很想這麼說,她卻隻是裝出無動於衷的神氣低著頭,握著筆的手不覺發白了。按照一般經驗,隻要做出不屑理睬的樣子,煩人的蒼蠅就會無趣地飛走。
痞子男卻得寸進尺地在她麵前坐下,下巴抵在桌麵上吹了一個泡泡,邊看著她的筆邊含糊不清地念道:“l……s……這個我知道,我們老師說是什麼第三人稱de動詞單數!”
是“is”,“be”動詞好不好?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弄錯,他真的比自己高兩年級嗎?
掩在垂下長發後的嘴角抖了兩下,心裏輕蔑之意更深。
痞子男見她不說話,目光又無聊地轉到她麵上,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咦”了一聲:“同學,你好麵熟啊,咱們是不是同校的?”
範雪兒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他已經扭頭叫他的同伴:“猴子!猴子!”
“啥?”
“你來看一下,這女生是不是我們學校的?”
那個把頭發染成紅色的男生瞅了她一眼,說:“好像是吧?以前初中部的。”
“原來是小學妹呀?!”痞子男把臉伸到她麵前左瞅右看,“臉真白,長得好像洋娃娃……喂學妹,你戴這麼大的眼鏡,重不重呀?”
範雪兒猛地伸直背,避開他伸來想摘她眼鏡的手,鏡片後的雙眼已不期然睜大了,瞪著眼前的男生。
紅發少年見狀忙叫道:“老大,你別動手動腳,別忘了上次就是這樣才把小惠老師惹哭的。”
“我這就叫做動手動腳啦?”痞子男似乎很冤地跳起來,一臉不服地瞪自己的同伴,又轉過頭來看她,“學妹,你說對吧?我哪碰你了,別說是眼鏡,就算拉拉頭發也不叫動手動腳呀!”說著,真的扯了下她的頭發。
範雪兒氣得渾身發抖。
若不是那個女老師就在這時回來,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與那個惡心的家夥吵起來。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都在她心裏留下極為不快的印象,以至於後來見到這幫人都像見到了惡心的蟲子,遠遠走避。
她的臉色確實要比常人蒼白些,甚至曾被人當麵問過是不是有什麼積疾,又因為頭發厚重老遮住臉的原因,看起來有些陰沉。不知是否這個緣由,從小到大她和班上的女生相處得並不好,男生則喜歡小小地捉弄她。
不過範雪兒並不在乎,在她看來,除了少數幾個頭腦較好的同齡人之外,其他人就像塞滿了這個世界庸庸碌碌的俗人一樣,沒有結交的價值。
至於那個痞子男,則是垃圾!
心裏輕蔑地想著,拐過一個彎,公車站已到了眼前,後頭的那些少年也不見了蹤影,她這才鬆了口氣。
這附近有許多讓人感覺不好的小巷子,她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踏足,卻是那些少年的流連之地。她沒有興趣知道他們在裏頭做什麼,反正就是那樣白白虛度時間,一直混到成人,成為長輩們口中的社會渣滓。
這是鐵定的。
“本市最大的汙水治理工程已於近日正式啟動……”
在上車之際,車上移動電視新聞播報的聲音傳進耳裏,範雪兒下意識地轉頭,瞧見屏幕上映出黑黝黝的河水奔流的情景,看起來好生眼熟……這不就是補習班附近那條河嗎?
那條臭水溝終於要清理了呀,隻是不知清理後能維持多久,哼。
這就是她原先對此事漫不經心的想法。
“阿嚏!”剛進家門,就打了大大的噴嚏,她懊惱地低頭看了看渾身裹著一層水霧的自己,憤憤地將書袋扔到沙發上。
真是超倒黴的一天,竟然莫名其妙記錯了課表,直到進了補習中心才發現自己晚上其實沒課,急忙趕出去時,送她來的媽媽已經把車開走了,手機也打不通,偏偏爸爸又出差去了!
她隻好自己搭公車回家,半途中原本好好的天氣竟起了變化,給她下起小雨來!
範雪兒換上睡衣,把濕衣服扔進衣籃裏,邊擦著頭發邊到屋子各處看了一下,媽媽不在家,估計又回公司去了。她原本想看一會兒書的,可身上有些發冷,幹脆便關了燈鑽進被窩裏。
中途迷迷糊糊地醒來,瞧見客廳的大燈亮了,似乎有人在房子裏說話,像是男人的聲音。
“爸爸?”她揉了揉眼睛,繼而想到爸爸出差去了,不在家。
大概是媽媽回來了吧。她伸個懶腰,下床端起杯子打算泡杯咖啡提神。唔,幹脆今晚開始預習下學期的功課好了。一邊尋思著一邊開門走向廚房,經過媽媽的房間時瞧見半掩的門後透出燈光。
“媽。”她叫了一聲,沒有多想地推開門。
房間裏頭的兩個人飛快地分開。
“……”範雪兒的身形定住了,一手握著門柄呆呆地瞪著那兩人。
她的媽媽,還有……不是爸爸的男人。
女人不愧是見識過大風浪的,幾秒的慌張過後就已恢複了平素鎮定的樣子,一麵走向她一麵若無其事地道:“雪兒,今天回來得這麼早呀……”
“咣當!”
是杯子落地的聲音,範雪兒情不自禁地退了幾步,像看著妖魔鬼怪似的瞪著她。
“雪兒……”
“不,別靠近我!”她衝口而出,想也不想地扭頭噔噔噔跑下樓,頭也不回地逃出了這棟屋子。
外頭還在飄著細雨,她快步地走著,像是要甩掉後頭什麼可怕的東西。腦子一片空白,大睜的眼裏並沒有映進腳下的路,驀地一陣冷風吹來,她打個了寒戰,這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