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家破(1 / 3)

趙文青聞到飯菜香,由外麵進來,身上的雪也沒掃,便坐到飯桌前,伸手便要吃,被豆豆打了一巴掌,“別饞嘴,等等大哥。”

“大哥在外麵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還會稀罕你這個。”

豆豆有些泄氣,“文青,那你說這幾天我全白忙活了。”

趙文青夾了一口菜,有肉的菜就是香啊!“什麼叫白忙活,大哥在家,你多做一些好吃的也是應該的。難道你還想討好大哥,再多要一些銀兩。”

被說中心思,豆豆也不羞愧,“大哥手裏有那麼多的銀子,再拿些出來又能怎麼樣?你是他弟弟,他不給你,還給誰啊!”

趙文青點頭,然後忍不住想笑,瞧他們夫妻兩人卑鄙貪婪的嘴臉。

“你笑什麼?傻乎乎的,快快想個辦法,我昨個兒聽大哥的口氣,好像還要走。這一走,又說不上什麼時候回來,你大哥做的事情太危險,真要有個意外,大哥留下來的東西總不能便宜了別人。”

真把大哥當成大盜了,趙文青勾勾手指,“你過來。”

“幹嗎?”豆豆揍上前。

趙文青突然在豆豆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豆豆先是一驚,羞罵:“大白天的,你犯什麼渾。”

“自然是歡喜。”趙文青笑眯眯的,這樣的豆豆,別人或許不喜,但他喜歡,有人氣啊!讓你覺得你還活在世俗之中,“你要是不說,我都想不到,等一會兒大哥來了,我便問問。”

豆豆急忙提醒:“這事兒可不能直接問。”

“我明白。”算計人家的財,當然要好好地斟酌措辭。趙文青眯起眼睛,忍不住還想笑。

“大哥來了。”豆豆突然道。

接著趙文青便感覺肩膀上多隻手。

“衣服濕了,怎麼不換一套?”李榕道。

趙文青笑,“沒感覺得到。”隻顧著想怎麼算計你來著。

豆豆說:“廚房裏還有兩個菜,你們先吃。”說完給趙文青遞個眼色,然後才想起,他是看不見的。

“你什麼時候走?”趙文青問。

“我不會走。”放在肩膀上的手移到了臉上,“我說過,要陪你一輩子。”

趙文青道:“我不是女人。”

“我知道。”

趙文青心中一陣惡寒,微微側臉,躲開李榕的手。

一聲歎息。

豆豆手裏端著一盤菜,推門進來,“咦!大哥呢?”

歎息聲還在,人卻已經沒了。

“你對我……是真的?”豆豆的聲音。

“你若不信,可以馬上走。”李榕道。

“李大哥,我信。”

“這是你要的,收好。”

聲音漸漸遠去,趙文青打個冷戰,穿少了,這天還真冷。一轉身,頓住腳步,看不見,他也知道麵前多個人。

“這樣的女人你也要?”

“我要。”

“信不信,我若說隻要你死了,我便會要她,你絕活不過這個冬天。”

趙文青緊抿著嘴,沉默。

“你要女人,我可以幫你找更好的。”

趙文青想了想,“為什麼豆豆不行?”

“有一天,你會後悔。”

“無悔。”

李榕冷哼:“真是執迷不悟。”

“就算我執迷不悟好了,大哥,你若再不離開,便不再是我大哥,這五年的情分自然也……”

突然一陣陰風,趙文青隻覺牙齒打顫,說不出話。等陰風過後,李榕已經消失。

趙文青心中憤怒,你勾引我的女人,還說我執迷不悟,真是欺人太甚了。回屋後,打了豆豆一巴掌,說:“以後不許再跟大哥見麵。”

豆豆見事情敗露,又羞又愧,雖然挨了打,卻隻是坐在床頭低頭小聲地哭。

趙文青沉著臉,喝了一壺酒,倒頭便睡。半夜醒來,感覺到身旁豆豆的呼吸,知道她也睡了。深深歎了口氣,豆豆,我是在救你的命啊!

李榕消失不見,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兩人誰都沒有再提過。豆豆如其他成了親的婦人一般每天拾掇家務,洗衣做飯,閑時與鄰居串串門子。冬天這季節,村裏大部分人都是無事可做的。趙文青一個瞎子,就更閑了,除了偶爾編編竹筐,便與老嶽丈喝點小酒,八卦一下村外的世界。

時間飛快,轉眼間,春暖花開,豆豆也快生了。臨產的那日,趙文青一直站在院子裏,他以前雖看不見,卻很少摔倒。今天,在自家的院子裏他卻已經跌倒數次了。

穩婆昨日便請來了,折騰了整整一天,孩子還是沒有生下來。豆豆的痛叫由昨天的聲嘶力竭,到今天的無聲無息。

趙文青滿頭的汗,臉色發白,最後還是老嶽丈過來安慰他。

“坐這歇一會兒,沒事兒,女人生孩子都這樣,當初豆豆出生時,也折騰一整天呢!”說完往屋裏望了一眼,輕歎口氣,也是擔心啊!

又過了半個時辰,屋裏突然傳出豆豆一聲痛叫。爺倆驚得都站了起來,緊接著嬰兒的啼哭聲也傳了出來。

爺倆驚喜地對視一眼,總算是出來了。

穩婆歡喜地將孩子抱了出來,“快看看,是兒子。嘖嘖,白胖白胖的,有福氣呢!”

趙文青一激動,忘了拿拐杖,撲通摔倒在地,這次老嶽丈沒有管他,直接跨過,看外孫去。

“咦!”穩婆與嶽丈同時驚呼一聲。

趙文青剛由地上爬起,“怎麼了?”

“啊!”驚呼變成了驚叫,原來珠圓玉潤的嬰兒瞬間變得幹癟,像是被吸幹了精血。

“鬼啊!”穩婆大叫一聲,將孩子丟掉。老嶽丈也嚇得往後退去。

“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趙文青看不見,急得冒火。突然間覺得一物什丟到自己的身前,忙伸手向前摸。老嶽丈大叫:“別碰。這孩子……”

趙文青怎麼可能不碰,忙蹲下身抓住那一團東西。這哪是那個剛剛還啼哭的孩子,明明是個幹屍。趙文青看不見,所以隻能摸,摸孩子的鼻子,眼睛,摸孩子的四肢。這孩子這麼輕,這麼輕,他摸過豆豆的肚子,明明很大,很大,“寶寶,叫聲爹爹好不好?”

孩子怎麼會叫呢?孩子早已沒了呼吸。可惜,他隻啼哭了一聲便離開了這個世界。

穩婆已被嚇得兩眼發直,“鬼,鬼吃人,鬼吃人。”錢也不要了,轉身狀若瘋婦般地跑了出去。

趙文青跪在地上,懷中還死死地抱著已死的孩子。

老嶽丈壯著膽子,往前走了一步,“我說女婿,你還是先把孩子放下,這、這定是有什麼邪氣……唉,可憐,豆豆還不知……”

一提豆豆,趙文青立即抬起頭,這麼久了,屋裏的豆豆怎麼一點動靜沒有,他站起便往屋裏跑。

“女婿,小心,門……”

趙文青顧不得額頭的傷,撲到床前,“豆豆……”

老嶽丈也隨後跟著跑進來,“啊!我的兒……嘔!”跪在門邊吐了起來。

此時,趙文青才聞到,房間裏除了血腥氣之外,竟然還有一股腐臭味,熏得人頭暈欲嘔。

“豆豆。”趙文青伸手摸床上的豆豆。但手上的觸感告訴他,他摸的不是人,起碼不會是活人。

這天,趙文青同時失去了兩位親人。村裏人已經視趙家這座小院為禁地。畢竟豆豆母子死得太過蹊蹺,原本健康的嬰兒瞬間變成幹屍。而豆豆則變成了腐屍,一個已經死去很久的腐屍。

村裏人看趙文青除了同情憐憫之外還多了一層畏懼。老嶽丈又急又嚇,外加心疼女兒,半個月後也咽了氣。

這次真剩下趙文青一個人了,孑然一身。

某天夜裏,村裏人聽到著火了。紛紛跑了出來,看見趙文青手舉著火把,站在自家院子前,整個屋子,共三間都被點著了,火勢借著晚上的北風燒得很旺,趙文青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襯下亮得嚇人,哪有一點像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