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祭奠(2 / 3)

安初藍唇角牽動,父親這麼說,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安尚兩家有多大的仇怨呢。

其實最開始尚白雲和她們安家的先輩是莫逆之交,兩個人又都嗜武如命,便經常在一起切磋研習,到得兩個人老得打不動了,又教了他們的兒子繼續比試。就這樣一代代傳了下來,形成了十年為一期不死不休的死約會。

不過後代並不都如他們的祖先那樣成為朋友,而她的父親安尊嘯更是對尚崇宇厭惡至極,當然主要原因是他不願意承認失敗。

但這種話,做女兒的是不能說出口的。

“初藍想去一下尚前輩。”微一垂眼簾,她提的似乎漫不經心。

“他也配?!”安尊嘯又是一陣激動。

“看在兩家先輩的交情上。”她早已想好理由。

聽初藍這麼說,安尊嘯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聲,本待不準,又一轉念,他說:“你去也好,省得讓尚家覺得咱們內心有愧!”

安初藍眼角一跳,爹這話怎麼聽著別有深意似的。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初情跟在她身後追了上來。

“姐姐,其實你是想去看尚霽辰那小子吧?”

“胡說,”初藍輕斥,內心卻因聽到他的名字而跳動不止,“尚老前輩過世,以咱家與尚家的淵源,理當去盡一盡心的。”

“我是不是胡說,你比誰都清楚。”初情一撅小嘴,扭頭跑開幾步,又轉過頭來扮了個鬼臉,“不過就算爹爹同意你們在一起,但尚老頭因他而死是事實,你覺得姓尚的小子能接受你嗎?”

風撲簌簌地吹落枝頭紅紅白白的花瓣,不置可否地任初情跑掉,初藍站在漫天花影中,心思卻沒被美景吸引。

祖先早有遺訓,刀劍無眼,死傷莫論。她到是不擔心尚霽辰會遷怒於她。

尚霽辰,這些日子,他是怎樣過的呢?

唇角綻了一絲淺淺的笑意,擔憂卻泛上了那雙剪水眸子。

故園腸斷處,日夜柳條新。

白雲山莊又稱碧玉山莊,依山傍水而立。這座占地廣闊的莊院內栽種滿了柳樹,大部分都已經有幾百年的壽命了。

新芽自隆冬剛退時就層疊不窮地發在枝頭,到得四、五月上千萬條綠絲如瀑布般垂下,使得整個山莊都遮蔽在綠蔭之中,站在山上望去如一塊玉石,碧玉之稱由此而來。

白雲居、向雲居、望雲居、聚雲居、覽雲居以及迎風閣、凝香謝、聽雨軒這五居三院以石廊相連,圍繞伴月池依敘坐落。其中以白雲居為正堂,由曆代莊主居住。向雲居為其次,供少莊主使用。而其他三居是莊內男姓弟子以及下人住的地方。三院則為女眷所居。

伴月池雖名池,麵積卻當得湖泊,池水清澈透明,水中穿梭著的魚兒清晰可見。

此時正是柳葉展得正旺的季節,岸邊一條條青翠而柔軟的枝隨風搖擺,漫天飛舞的柳絮似花非花,像極了從天上飄落下來的小小雲團。

隻是整個山莊的五居三院都掛上了白色的燈籠,廊住窗棱也用白紗裹起,往來的人莫不是穿白戴孝,表情或悲傷或肅穆,相映之下,這柳絮倒更像是飛雪,讓籠罩著山莊的寧重氣氛又添了幾分。

靈堂設在主居白雲居,尚崇宇的大弟子展天寧帶領眾師弟躬身站於師父的靈柩前給前來拜祭的人們還禮,獨不見白雲山莊的少莊主尚霽辰。

“大師兄,宋大俠來了,要不要請霽辰師兄出來?”一個年輕的弟子悄悄走到展天寧身邊輕聲詢問。

展天寧一身白衣,頭紮白巾,麵上盡是憂傷,一雙眉頭深鎖著,垂頭站在師父棺木下手,聽到師弟問話才略抬了抬頭。

目光慢慢掃視過人群,他看見宋世海宋大俠正朝他從過來。

“不必了。”嘴唇動了動發出不讓第三個人聽見的聲音,他上前兩步迎了過去,躬身施禮。

“天寧啊,怎麼不見霽辰?”宋世海隨手一抬扶起了展天寧,眼睛看向他身後找人。

“師傅過世最傷心的莫過於霽辰師弟,晚輩擔心主持喪禮會更打擊他,所以就沒讓師弟出來接待。”展天寧一臉擔憂地說。

宋世海聞言不住點頭,“你這個做師兄的對霽辰可真是沒話說。”

“師父對晚輩恩重如山,如今替師弟分擔些責任也是應該的。”展天寧恭敬地回答。

“別人不見也就算了,大伯來了表哥總該出來拜見,我去找他!”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加入了談話,是尚霽辰的表妹雲霏。

“霽辰不想被打擾,你還是別……”展天寧輕輕皺了皺眉想阻止。

“你隻要告訴我他在哪就行了。”雲霏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伴月池。”搖了搖頭,展天寧還是告訴了雲霏尚霽辰的所在。

尚霽辰此時正在岸邊吹冷風,連近身侍從小童都隻在很遠的地方候著不敢靠近,這時另一個侍從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打破了沉靜。“少主,表小姐非要往裏闖,屬下們攔不住……”

還沒等氣喘籲籲地下屬報告完,他口中的表小姐已經奔到了近前。

“表哥!”

立於池邊的男子聞聲,緩緩轉過修長挺拔的身子,未梳起的散發隨風飄舞,衣襟獵獵。隻是那張憔悴不堪的臉卻讓來稟報的下屬也跟著歎息。

原是一張多麼英俊迷人的麵龐啊,現在卻是兩腮凹陷,臉色如冷卻的冰雹,一向最吸引人的深邃眼眸此刻隻剩一團漆黑,沒有半點神采。

薄薄的嘴唇輕輕開啟,發出的聲音也有些嘶啞:“雲霏,你怎麼還是這樣沒有規矩。”

雲霏見他這副模樣一時被嚇到,愣了好一會兒才囁嚅地說:“人家還不是擔心你……”

這是她玉樹臨風的表哥嗎?怎麼頹廢至此!

讀出表妹眼裏的關心,尚霽辰也並非真的要責難她,於是轉頭剛跑進來的下人和小童說:“沒你們的事了,先下去吧。”

“你看,我就說表哥不會連我也不見的!”雲霏得意地瞥了那個侍從一眼。

那人也不回她,隻衝尚霽辰一躬身,跟立在一旁的小童一起倒退著離開。

尚霽辰閉了眼,又轉回身麵對池水,是他的錯,才害父親離世,他沒臉跪在老人家身旁,所以本該是他的職責,也請大師兄幫忙代替。

也是他心腸不夠硬,才沒有勇氣去找那個人報仇索命。如果可以,他寧願用自己的性命與父親交換!

三日來粒米未進,不眠不休,他竟然還能堅持。他有點惱恨自己的功力,如果能因支撐不住而昏厥,他就不用陷在深深的自責中難以入睡。

“表哥,你不想見人大家都能理解,可是宋大伯來了你總要出去露一麵吧?”

雲霏走到尚霽辰身側,她是奉爹娘之命前來憑吊表姨夫的,也順便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她想念表哥了。

隻是她也沒有那麼不識大體,知道表哥心情不好,聽聞他不見客她一開始沒有自恃身份硬要進來,可宋大伯和表姨夫是結義兄弟,這樣的情份表哥再不出去就太說不過去了。

宋大伯來了?

尚霽辰微揚了一下緊鎖的眉頭,大伯當然不會介意他的不到場,但父親地下有之定會怪罪。

“走吧,我們去白雲居。”

他點點頭,率先邁開步子,雲霏跟在他身後一陣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