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霽辰很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被糟踐了幾日的身體供給不了尚家功夫所需要的強大內勁,隻出了幾掌他就感覺到後勢的虛無。
而安初藍躲閃著他攻擊的身法看起來又輕鬆無比,相形見絀下他無法思考其他,隻想傷到麵前的人。
眼見她胸前忽然露出空門,他當然不能錯過這個時機,拚了全力出擊,果然成功。他順勢又劈出一掌,這掌下去,定能叫眼前的人兒香消玉損。
隻是,他真要她死嗎……
安初藍長長的眼睫蓋了起來,唇角掛著血絲,麵容卻十分平靜。
她是篤定他下不了手,才會這樣鎮定嗎?
那血絲灼痛了他的眼,已經拍到她麵頰邊的手掌硬生生被尚霽辰收了回去,內勁衝向他自身,他想要運氣條理,但內力早被他用得所剩無幾,根本壓不住亂躥的內息。
蝕骨的疼痛隨著混亂的內息在他筋脈中肆虐,尚霽辰本就難看得臉色已如死灰,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偏偏要在她麵前發作!
他想逃離她的視線,然而四肢半點力量也使不出,他仰麵向後摔去,直直地倒在地上。
“砰!”
沒有預期的疼痛,而是一聲異響,安初藍睜開眼眸,隻見尚霽辰躺在地上,整個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顧不得自己的傷,她踉蹌著蹲到他身側去搭他的手腕。
“滾開!”尚霽辰使出全身力氣撥開了她觸及的手。
真是固執。
不過安初藍還是診出了個大概,不用再跟他做這種你撥我捉的無聊動作。
其實見他這副模樣,不號脈她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尚家的武功雖強,卻有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們的內力太過剛猛,但一般體質強健的人還是可以練習的。
可偏生尚家曆代的傳人都是陰柔體質,所以要練家傳的武學秘籍就必須定期服用緩解這種霸道內功的藥物“寧心丹”。
安初藍自小好醫道,也喜歡製藥,聽尚霽辰說起有這樣的藥物之後十分好奇,便向他借了秘方來看。
反正這種藥不是尚家人吃了也沒好處,她了解一下也無妨。
眼下尚霽辰的症狀,該是沒有及時服用“寧心丹”的結果。
他連這麼重要的事都能忘,看來喪父之痛對他傷害太深,她又怎麼能責怪他遷怒自己。但心傷要時間來醫,他身上的病可是需要藥來治的。
“藥呢,放在哪?”
“藥……”錐心的痛苦愈見強烈,尚霽辰強忍著。
“寧心丹,你放在哪了!”以為他疼糊塗了,安初藍情急直問。
她還有臉提寧心丹?
強睜雙目,尚霽辰眼裏滿是憎惡,不正是她,不但偷走了藥方,連他家緊剩的幾瓶成藥也連帶拿走了。
現在倒來問他藥在哪,是成心戲耍他不成!
“沒有藥!”她想裝糊塗便裝,他不屑拆穿。尚霽辰狠狠地擠出幾個字,幹脆放棄抵抗,讓痛苦的折磨侵襲全身。
因為他,寧心丹的配製方法才會丟失,他活該痛死!
什麼叫沒有?
隻愣了一瞬,安初藍便直接以右手掌心覆蓋上尚霽辰的手碗,他已沒力氣掙開,隻好由她握著。忽然一股暖流從指尖傳了過來,尚霽辰一愕,安初藍正以本身的真氣為他收攏走岔的內息!
“我不要你,你……你別碰我!”他聲音顫抖,氣急而喘。
他寧可死,也不要她假仁假義地施舍,
尚霽辰的拒絕很堅決,安初藍隻得用更堅決的勁力向他體內輸送真氣,還要分出一部分內力壓製尚霽辰的反抗,過分用力帶動了她剛受的傷,一口血又衝到嘴邊,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早知尚霽辰與他父親一樣均為世上難得的習武材料,沒想到他的功力竟精進至斯,若是他能好好配合,合二人之力還有希望暫時控製那股剛猛的真力。
可她受傷在先,尚霽辰恢複一點元氣就運力和她的真氣相抵,簡直是自尋死路。
安初藍美目流轉,莫非……他已存必死的心思?
輸送內力的過程中開口說話,在她狀態最佳之時也會受內傷,何況她現在。
可是……
“你還沒殺我報仇,有臉麵去見你父親嗎!”安初藍低聲在尚霽辰耳邊說,她必須激發他求生的意誌,不管用什麼方式。
話音才剛落,她即刻痛苦地緊閉雙眸,唇色已慘白,再次把湧到唇邊的血液強咽了下去。
尚霽辰心頭一凜,不錯,他再三姑息她這個罪魁禍首實在有愧於父親,而她既然如此自負地放話要他尋仇,他又何必心軟!
安初藍,不要忘了你今天承認的罪孽!
念及此處,他凝神屏息,調動因她的治療而開始增長的內息,與她綿連的真力相輔相成,企圖理順那股在他體內衝撞的剛強。
安初藍盤膝坐在尚霽辰身邊,已是雙手齊出地在助他調息,兩隻素白的腕子在劇烈抖動,她的內力快消耗完了,但她很清楚一旦停止傳送功力,此刻在尚霽辰身體裏的外力加上他原本那股剛猛狠辣的衝力,一定會讓他筋脈盡斷而亡。
幾乎不用思考,她把僅剩的內力全部調動起來,發力傳進他體內,就算到最後隻不過是多添一條人命,她也要拚全力一試。
忽然,一道雄厚的勁力加入了這場戰局,安初藍驚訝地睜眼,一位長須老者正站在他們旁邊。頭發雖已花白,但目光炯炯,顯然是位高人前輩。
老者打量了一下安初藍就用未上陣的左手示意她退開。
再堅持下去反而會成為老者的拖累,她一點頭,收了真力盤坐於一旁自行調息,胸口卻一窒——內力不能順暢運轉了!
安初藍強提一口氣才站起身來,足踝控製不住地顫抖,麵上不露分毫。
那一頭老者已經把尚霽辰扶了起來,兩個人盤膝運功,尚霽辰求生的渴望一起,意誌便堅,加上老者高強功力的介入,體內那股亂流慢慢得到了控製。
看尚霽辰煞白的臉色漸漸泛出光澤,安初藍心中稍安,這才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其他人。
她輕曬,這麼多雙腳步得發出多大的動靜,她卻察覺不到。她的傷,竟有這麼重嗬……
正想著,站在旁邊的女孩子小跑著靠近。
“表哥,你怎麼樣了?”
雲霏陪宋大伯左等右等都沒見尚霽辰出現,想起表哥走時神色古怪,怕他是發生了意外,連忙與宋大伯一起從白雲居出來尋他,抱著碰運氣的心態找到伴月池邊,卻發現尚霽辰倒在地上,而旁邊一個陌生女子似在幫他運功療傷。
剛才她害怕出聲會影響治療,一直憋著沒說話,不過眼下即使是武功不高的她也看的出尚霽辰已無大礙,這才關切呼喚。
尚霽辰閉目不答,隻微微點點頭,專心收攏最後幾縷氣流,歸於丹田。身上雖不再鑽心刺骨,還是像大病了一場,渾身發軟虛弱。
感覺身後的老人也收回了真力,尚霽辰黑眸一睜,“多謝宋大伯。”
原來這老者就是尚霽辰父親的結義兄弟宋世海。
“沒想到才幾年不見,我侄兒已有如此造詣。”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啊,怕觸及尚霽辰,宋世海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比起宋大伯您可還差的遠,幸好您及時趕到,否則侄兒這條小命今日怕是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