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一家古老的小吃店吃了飯,然後去看了一場兩個人都很想睡的文藝片,漫無目的地逛了兩個小時的街。
池警官不愛逛街,因為他是個標準的男人。而羽青,要什麼有什麼,根本不必逛街。逛街……多麼遙遠的字眼。
然後池浩白很懷疑,阿爆跟他說的約會方式是不是錯誤的,還是他們其實並不適合正常人方式的約會。
他低頭,看見她正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好像在等他一個正常的解釋,“我……”他究竟是發什麼神經才會想和她約會?
“今天真好玩,我從來沒有出來過。”自她四歲後,她便被鎖在籠子裏,成了頭可怕的野獸,而當重見光明時,她已經不是個正常的女孩了。她不知道怎麼跟人交流,不知道該玩什麼該做什麼該去哪裏,所有一切都是別人為她安排好。
她甚至從未單獨走出過藍家大門,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多有趣的玩意兒,看見這麼多人。男男女女,形形色色,閑散而快樂。
他寵溺地揉亂她一頭卷發,說道:“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常常帶你出來便是。”
以後?他們會有以後?她欣喜不已,“池警官,真的嗎?”
“嗯。到了。”他們爬上長長的樓梯,攀上一個天窗,到了全市最高樓的頂樓。
“這裏是?”她一下子就被漫天的星潮給震撼住,“好漂亮。”她感動得幾乎要掉下眼淚,為了眼前這個魯直男人費盡一番心思的夜晚。
“我年少時常來這裏吹風。”他坐下來,隨意地撥動著掛在鍾罩裏懸下來的,有些年頭的酒瓶子,“第一瓶酒就是在這裏喝的,跟我老爸。”他低聲笑道。
“後來他死了,我就一個人來。十幾年,自從我成年,就沒有一個人能再跟我在一起很久,我媽,我哥哥,剛調來的搭檔,連那個七八歲的小侄子……”他聲音有些喑啞,“誰也逃不過我這瘟神。我想這輩子我一個人過也不錯,我孤家寡人習慣了,多個人還煩惱。”
羽青心突然跳得好快,“你是、是……是不要我了嗎?”她的聲音幾乎是要哭了。
“侄子小鋒是被我以前的一個犯人給用電鋸鋸斷了喉嚨死的,你可知道那噴射出來的鮮血濺得整個車庫都是,那景象有多可怕嗎?”他眯起眼,因腦海中浮現的舊日情景而痛苦地迷離。
“我不怕,我不怕。”她小聲叫道,深怕被他放棄。
“可是我害怕!”他吼道,“我怕,我閉上眼,就看到倒在我懷裏的人是你,一地的血,太可怕了。那種接近真實的幻覺你知道有多可怕嗎?”
羽青淒楚地望著他,等待他的宣判,“不要放棄我,不要,不要,不要……”她喃喃,。
“七星帶我去見一個人,聽說他懂得奇門遁甲,知道些天上地下的事情。”
“那是段先生,他能見到別人手指與另外一個人手指之間相連的那條紅線。”
他伸出小指,道:“我指頭上沒有紅線你知不知道?”
她咬著唇,點頭。
“我注定無姻緣,注定一世孤獨。而你的紅線正與那個悠冥牽在一起,我們會有希望嗎?”
她瞪大眼睛,“池警官……你不是不相信命運嗎?你不是說一切是靠自己的雙手嗎?現在,你隻聽著段先生的一麵之詞就說我們沒有希望,對我好不公平啊。如果與你在一起會死,那倒好了,我正愁著死不了呢。”
“你閉嘴!什麼正愁著死不了,你必須得給我好好活著。”他憤怒得直想擰下她那顆愚蠢的腦袋。
“那池警官聽清楚了,與你在一起不一定會死,但是我不同你在一起,便一定會死,你倒是要哪個結局了?”她真的好生氣,橫眉豎眼起來。
他火到冷笑,筆直地站起來,冷覷她,“你威脅我?”
羽青縮了縮肩膀,有些畏懼他的怒氣,“池警官……不要生氣。”
“我見那姓段的說得有幾分道理,拿來同你講,就是要看你的反應,想不到你那小尾巴藏不住了,怕得橫起來了。”他高大的身軀逼得羽青步步後退,“你口口聲聲說怕我會放棄你,你又想過沒有,最怕命運的人是誰?是你,你這個小笨蛋,能看得見鬼又怎麼樣,我見不著罷了,若是讓我見著了,定將所見之鬼全斬得幹幹淨淨,我看你還怕些什麼!我信命,但若決定同某個傻瓜在一起了,便決不後悔,那某個傻瓜呢?她可會後悔?同我一起,便是對抗命運,那個傻瓜有這等勇氣嗎?會不會半途當個縮頭烏龜,逃之夭夭?嗯?”
冷風突然變得凜冽,她打了個冷顫,而肅著臉的池浩白並未將她摟入懷抱。她領會了他的意思,他已經準備好了戰鬥,而她卻還沒有。他在等她的答案。如果她相信命運可以改變,那麼她占卜出來的結果更可以改變,池警官還會是救她逃開悠冥大人的人嗎?
他在等她的答案,而她卻節節敗退,不知如何作答,“與悠冥大人作對好可怕,他養了一隻鬼在身體,可以殺人於無形,他草菅人命,根本沒有律法可言。池警官你不害怕嗎?”
他沒有回答,一雙炯目熠熠生輝。
“我究竟把你當成什麼了?一根救命草,救我脫離悠冥大人?不、不是,我是真的愛你,如果悠冥大人要傷害你,我該怎麼辦?”她好亂,腦袋好暈。
終於,池浩白歎息一聲,將她攬入懷中,下頜頂著她的額,“我也是一樣啊,一直在想如果因為一身的厄運將你推入萬劫不複的地步該怎麼辦。”她不知道,當他從那姓段的那得知她乃是神的孩子,不會受厄運影響時,他的心激動得難以言語,覺得肩上的沉重突然減輕了幾分。
“我不怕,我不怕啊。”她喚道,深怕他誤會啊。她不是膽怯啊。
“我也一樣。不怕那個悠冥,死也不怕,我們一起麵對如何?”他爽朗一笑,那副表情倒更像是一位父親。
“池警官……”她猛地怔住,“你是在為我擔心嗎?”
他表情有些僵硬,半天,突然清了清嗓子,道:“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池警官,你轉移話題的速度太快了。”美麗的臉龐慍惱著抗議。
“啊,剛才出來也忘記給王司機打個電話,說不定現在大家都急著找你了。”他繼續坦然地轉移話題。
“你……”
“回去吧。”他果斷地掐住了她的話頭,臉上的表情又硬又臭。而當羽青轉身背對他時,他一向嚴峻的臉龐竟然漾滿溫情。
他自然知道她內心在恐懼什麼,自然不能容許自己的安危成為她沉重的負擔。這是一個男人的尊嚴。
長夜,冷如霜。
一個嬌小身影一步兩步飛旋,如煙移形幻影,眨眼之間已經悄然貓在羽青的寢室外俯首貼耳。寢室裏一片靜謐,談晴勾起唇角,將槍藏在身後,輕手輕腳開門躲了進去。
偌大的公主床上正躺著一個如玉般剔透的女孩,她呼吸均勻,睡得好寧靜。上次沒有看仔細,這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近這個傳說中的人物,談晴隻覺得名不虛傳。
隻可惜,她是來執行任務的。她握了握手中的槍,早已殺人如麻的她卻在此時心跳得異常劇烈。殺了她,殺了她……消音槍已經舉到眼前,她緊張地閉起眼睛。殺了她,隻會讓七星永遠恨她……
“你是誰?”稚嫩的聲音驀然在靜謐凝結的空氣中悅耳地響起。
談晴怔怔地望著羽青粉紅的臉頰,突然不知所措,“我……我……”她、她幹嗎這麼害怕?她談晴怎麼說也是個大名鼎鼎的女殺手,幹嗎怕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鬼?對!對!“我是來殺你的!”一句話吼出來後,她長長呼了口氣,好樣的,總算給自己掙回點麵子來。
“我不認識你。”羽青說道。
“我也不認識你。”談晴挺胸抬頭,傲然應道。
“那你做什麼要殺我?”她真是好生無辜啊。
談晴氣呼呼地叫了起來:“廢話!你懂不懂什麼叫殺手啊,殺手就是別人派去替人家殺人的人。懂不懂!”
怎麼那麼多人啊?殺手到底有幾個人?“你就是別人請來殺我的人?”
“正是。”談晴得意洋洋地等著她害怕求饒。
“那你是誰請來的?”就這麼一個小殺手,那人也未免太瞧不起她來吧。羽青微笑。
“就是那個……”談晴警覺地看著麵無表情的羽青,“不對,我幹嗎告訴你啊?我是殺手耶,要講職業道德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我的三堂哥吧。”看見談晴一臉震驚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羽青又是訕笑。都說人在做事,鬼在看,這話倒是真的。那談情身後正流連著一個清俊的已故男子,“你哥哥死了好幾年了吧?”
“你問這個做什麼?”談晴又悄悄沒有骨氣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告訴我,你不是來殺我的。”
“不可能!”談晴嚇得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