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虯髯客的搶親實踐(1 / 3)

廢柴闖江湖之求染客(叢闕)

良辰吉日,一頂花轎被夾在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當中,在高頭大馬的帶領之下,由武進與常州交界處的蕭家莊出發,一路往郡城常州而去。

高頭大馬上坐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按理說新郎便該披紅掛彩滿臉笑容,然而這位穿了一套整潔的皂色衣裳,臉上表情平淡。聽村人耳語,據說此人並非新郎官,而是代替新郎官來迎親的下人而已。

“聽說新郎官是堂堂知府大人呐,如果親自來,排場不知道要大成什麼樣子了。”雖說沒有必要搞個大排場,可眼下這個儀式,也太過寒酸了一點吧。

“娶妻是人生大事,莫說是知府而已,就算是皇帝陛下,也是要迎親的,他怎麼能不來呢?”

“我猜多半是公務繁忙……”

“哈哈,這二位相公是外鄉人吧?還真當這樁親事是明媒正娶啊?知府大人要是娶妻,三媒六禮八抬大轎自然是少不了,可這回不過是納房小妾而已,哪用得到大費周折,勞動他老人家親自過來?”

“老、老人家?”

“沒錯啊,知府大人都五十九了,叫一聲老人家也不為過吧?”

那外鄉人之一一愣,“這麼老的新郎官啊……那新娘子莫非也是再蘸之身?”

他的問題引來眾人一陣哄笑,“說什麼胡話?你以為知府大人能娶個寡婦進門?這新娘子可是位年方雙十的妙齡少女,在這周遭十裏八鄉裏,也算得上是號美人了。”

另一名外鄉人皺起了眉頭,“這樁婚事,新娘子自己願意嗎?”

“嗐!你這位相公說得也真好笑,這年頭,哪家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府大人叫人抬了聘禮上門,他父母兄長難道還能把人送出門去?”

那外鄉人聽了,憤然道:“這豈不是強娶民女嗎?”

“說什麼強娶不強娶,蕭十八家裏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兩個兒子都已經適婚年齡,到現在一個媳婦兒都沒給娶上,和知府大人結了親,我瞧著倒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一樁。你看新娘子的爹媽,喏,就是那邊的一對夫婦,臉上都笑嘻嘻的不是,哪裏有半分強娶的味道?”

那外鄉人循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一對中年夫婦看著漸行漸遠的花轎,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他們身後站著兩個年輕男子,一個稍沉穩些,二十多歲的樣子,另一個則滿臉稚氣,大約隻有十五六。幾個人都是很高興的表情,渾不像是在嫁女兒做小。四個人臉上有風霜之色,身量也都瘦削,那高高的個子與白皙的膚色,與周圍的鄉農們頗為徑庭,看起來就不像是能做農活的樣子。

果然就聽周圍有鄉農唏噓道:“那也是無可奈何。三個男人都瘦骨伶仃的,讓挑個一百斤的擔子都大叫吃不消,莊稼也種得歪歪扭扭,收成不及一般人家的一半,要不把女兒嫁出去,也是白白跟著在家裏吃苦而已。”

“就算如此,也該找戶好人家嫁了。”綺年玉貌卻給個老頭子糟蹋,又比在家裏做閨女能好上多少?

鄉農奇怪地看了說話人一眼,“知府還不算是好人家嗎?”封疆大吏,好到就差頂天了。

那外鄉人躊躇道:“可是這年紀畢竟差得……”

“男人年紀大了會疼老婆,要是大姑娘運氣好,生個一兒半女的,說不定能當上正正經經的官太太呢。”說話的農婦竟然也是麵帶豔羨之色。

“那也得知府大人老當益壯,生得出來啊。”另一名外鄉人低聲嘟噥,引得大夥兒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笑起淫猥言辭。

此時,一名始終站在後排聽他們說話的高壯男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看熱鬧的人群。

但凡迎親隊伍行經山林荒徑時,總是會警惕出個什麼強人剪徑之類,不過知府大人派出的這一支卻並不擔心。一來知府身為一方重臣,雖非手握重兵,但要調集個上千人馬鎮壓盜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誰也不會吃飽了撐的來找他麻煩;二來國有嚴令,不得擅自動用公家差役辦私人事務,因此管家這回帶來的人手,都是從鏢局借調來的鏢頭,鏢局為了博知府歡心,自然是出動最精幹人馬,就算來幾個毛賊,也是自尋死路;三來呢,這座離郡城很近的山林,高不過數丈,雖然樹林茂密,時不時有人在裏麵幹些偷情幽會之類的勾當,卻還從來沒有聽過有什麼強人在此處占山為王——就這麼個小土坡,一刻鍾就能爬到山頂,遠遠地一眼看得到頭,就算有人將之占了,也隻能種個半畝玉米,要建山寨當大王,還是省省心,另覓佳處為好。

因此管家漫不經心地騎在馬上打盹,鏢師也自顧自說著閑話,沒什麼防備的意思。知府發了話要借調人手,那是看得起你,鏢頭為了拍馬屁,隻能撥了他們這批人過來充場麵,誰心裏麵都知道這一趟是白走的,根本不會有任何驚險。誰叫人家是當官兒的呢?曆來都是這樣,當官兒的一發話,不管他出的主意有多傻多欠,下邊兒的人也得給掂量著給他辦得妥妥帖帖,要不然,不久的將來就會有無數的小鞋在前方路上等你。

管家打了個盹醒過來,看看天色,回身對身後道:“我說,咱們要不先歇歇?”

喜娘小碎步跑上前來,麵露難色,“就怕趕不上吉時……”

管家打了個嗬欠,“趕不上吉時初刻,咱們就趕吉時末刻不就完了?”

“這——”

管家下馬,捶捶僵硬的背和腰,挑著眼對喜娘道:“咱們這麼急急忙忙地迎新姨娘進門,老爺自然是高興的,可夫人那裏會怎麼想就不一定了。劉大娘,你不是府裏當差的不要緊,我可是以後還要看東家夫人臉色過日子的。”

喜娘恍然大悟,連忙揮手帕對轎夫道:“落轎落轎,歇歇再走!”

見轎夫依言停下來,管家滿意地點點頭,道:“那些敲鑼打鼓吹嗩呐的,一會兒到了城門口,你也趁早打發他們回去,不要鬧到府衙門口,畢竟是老樹開花,不能太張揚,免得對老爺官聲有損。”

喜娘唯唯應了,走過去說與雇來的樂手知道。

一夥人原地歇息,把帶來的水和幹糧分著吃了。喜娘本想給新娘子送一點過去,好幾回示意地看向管家,都得來漠然的眼神,也就作了罷。反正已經和她說過,今天要餓一整日的,想來早飯吃得足夠了才是。

鏢師們在轎邊聚成一堆說話,樂手、轎夫和喜娘湊到一夥兒,管家自重身份,離得稍遠,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盤算到府之後要怎生操辦,才能既不傷了知府大人的興致,又讓出身顯貴的夫人沒有太多話說。

正在此時,從竹林裏走出來一個人。

此處雖是郊外,但離城門已經不遠,偶有行人經過也不算稀奇,因此隻有鏢頭抬頭隨意看了他一眼,別人都不曾注意。

此人大耳虯髯,身高體壯,身著一件洗到發白的粗布短衫,看來就是普通的落魄江湖人。鏢頭看一眼就知道這種人一般武功不會很高,沒有歹意是最好,就算有眼不識泰山,想要“幹上一票”,自己也有把握整治得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