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禮無奈地歎了口氣。在二十二歲時就被誤認為三十四的他,實在是遇到過太多這種狀況,別說生氣,根本連站出來澄清事實的力氣都沒有了。
麵對露出愁容的呼延禮,塗存雅乘勢而上,誠懇地提議道:“不如……你們結拜吧!”
直到結拜之後,才意識到對方也勉強算是個年輕男子的蕭絲染,應對上有那麼一點不自然起來。之前一直把呼延禮當成“幫忙的人”,被塗存雅和小沈說啊說的,才恍悟對於一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人,呼延禮的盡心盡力早該令她心存感激。既然雙方都沒有要搬演以身相許戲碼的意思,那麼有個義兄妹的名分,也算是對自己和世人都有個交代。簡單的結拜儀式之後,蕭絲染對於眼前這張笑得燦爛的臉,怎麼都叫不出一聲“大哥”來,總覺得哪裏不合適,暫且把姓也帶上,含含糊糊地叫了聲“呼延大哥”。
倒是呼延禮覺得很開心。他就說很奇怪嘛,為什麼他會對蕭絲染另眼相待,原來早就在心裏把她當作自家妹妹了!於是之前一切困惑不解全部有了歸結,呼延禮頓時(自我感覺)眼前一片清明。
既是挑妹婿,自然要慎之又慎,呼延禮不惜允諾下一堆稀奇古怪的條件,就為托塗存雅去找既符合蕭絲染要求,又能讓他這個未來大舅子滿意的人選。
塗存雅也算盡責,沒幾天就打聽到世襲南安侯的年輕人要取道彭城,進京麵聖。
《飛來月鈔》的一班惡搞人士,湊在一起“策劃”了遭遇盜匪(呼延禮扮演盜匪)、賣身葬兄(呼延禮扮演英年早逝的兄長)、被迫跳崖(呼延禮扮演逼良為娼的青樓打手)等等狗血大戲,都被蕭絲染極力否決。反對到氣息奄奄的蕭絲染最後決定,還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先去看看那位小侯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再說。
到了正日上,蕭絲染起了個大早,好好梳洗一番,將長發挽成時下最流行的雲髻,穿上了呼延禮替她新買的淡雅絹衫和精美繡花鞋,再將為數不多的首飾都拿出來裝點。這麼費心費力打扮了一個上午,終於在日正當中時出了門,堅持要陪她前往的呼延禮已經等在門外。
蕭絲染在呼延禮跟前轉了個圈,“可以嗎?”
呼延禮充滿讚歎地點頭,慶幸沒有聽小沈的話,買那件灰不溜秋的長袍,要不然真是辱沒了他這義妹的好相貌。
兩人並肩往小侯爺預定留宿的驛站而去,天底下驛站的菜色都十分糟糕,為了蕭絲染的終身大事計,他們隻能選擇在那裏吃中飯。呼延禮掏出勘合,驛丞將信將疑地把他倆帶到堂中,未幾上了兩葷兩素四個菜來。蕭絲染不懂中原王朝的規矩,全然不知那勘合隻有六部能夠核發,驛站更專供往來公幹的朝廷吏員免費使用,呼延禮不是朝廷中人,手裏有勘合簡直算得上怪事一樁。她還道驛站與一般的客棧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官家設立出來賺百姓錢財罷了,進來後好奇地打量了周圍官差打扮的食客幾眼,便不再有興趣。
不出所料,那四個菜的味道奇差,向來嘴大吃四方的呼延禮都受不了而擱下筷子,蕭絲染卻安之若素,一口菜一口飯地配得十分專注。
眼見她竟然把一盤鹹到能毒死人的青菜吃到見底,呼延禮忍不住問:“你不覺得……這個很難吃嗎?”
蕭絲染點頭,在細嚼慢咽的空隙回了一句:“栽種辛苦,所以要吃完。”她也是直到自己種了田,才知道莊稼人維生有多麼不易。
呼延禮默默注視她一會兒,重新提起筷子,將淡出鳥來的蘿卜全部劃進嘴裏。
辛苦吃掉一桌菜,正主還沒有出現,呼延禮在驛丞的白眼下,又要了一壺清茶。到了未時正,門外傳來一陣騷動。驛丞激動到顫抖的嗓音從門外傳來:“小侯爺裏麵請,裏麵請!”
蕭絲染和呼延禮同時看向門口,隻見一顆圓滾滾的肉球在三五大漢的簇擁下,“滾”進了店堂。
“有勞驛丞了,不必特地招呼在下,能否把飯菜送到在下房中?”肉球甕聲甕氣地說話,艱難地舉起手來,朝驛丞拱了拱。
驛丞滿口子地答應,領著小侯爺與隨從上樓。
端著茶杯的二人無語良久,終於蕭絲染開口評價:“人還不錯。”
呼延禮點頭,“對,懂得不要給別人添麻煩的達官顯貴,已經越來越少了。”
“胖一點我是覺得沒啥關係。”蕭絲染對於身材這些並不看重,畢竟先前那位知府大人的肚子也是一顆球。
“對,不過對身體不利,能夠瘦下來的,還是盡量減一減肥比較好。”
蕭絲染橫他一眼,“你自己長得也不怎麼的,還嫌棄人家。”
呼延禮失落地摸摸胡子,“說得也是。況且十年之後,也許小侯爺能夠長得比我好看上許多。”
“你說,十年之後我再去自薦枕席,他會願意接受嗎?”
呼延禮剛進嘴裏的茶水又噴了出來,“……我可以叫老塗去打聽一下他是不是有這方麵的嗜好。”
蕭絲染鎮定地擦掉臉上茶水,“事到如今,你還是覺得那位塗先生可信嗎?”
“這……”呼延禮為難地搓手,“他以往一貫比較可信的……”
事實就是,這位從言行上看來個性不錯的小胖侯爺,怎麼看最多也隻有十一二歲的樣子。蕭絲染可以接受比自己大三四十歲的男人,但是絕對沒信心去照顧一個小男孩。
塗存雅事後解釋,南安侯大世子突發疾病,所以才臨時改由小世子進京麵聖——誰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