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記憶(3 / 3)

那我問你,如果我比他早認識你,如果站在那裏昂視你的是我而不是他,你是不是會愛上我,像愛他那樣?!

王,我不知道,王,隻是我請你一定要振作,因為隻有你才可以拯救地獄城,拯救整個蒼穹。

你知不知道,當一個偉大的王,真的很累。

王,在凡塵的時候你曾對我說過,而那時我不解的,現在了解了。

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找到一千滴眼淚,然後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你知不知道,當我找到一千滴眼淚的時候,我可能就沒有生活了,也沒有凡世,天堂,或許整個蒼穹,宇宙萬物都沒有了,一千滴眼淚是毀滅,現在這個瓶子裏已經有九百九十九滴眼淚,除了其中的一滴是為虹潮而流外,其他的都是為你而流。你了解麼?最後一滴眼淚我不想流,所以請你不要讓我流淚。

她隻是看著我,沒有說話。

然後我說,你回去吧,明天之後是隨時的死亡。

王,你知道嗎?我現在的心裏就如一座沉重的墳墓,所以我不怕死亡和任何厄難,所以王,無論你去到哪裏,請你帶上我,因為我是在背後支持你的女人。

那麼灄恕呢?

其實是他提議的,他說隻有勝利,我們的犧牲才有價值,你說地獄城現在比他更需要我!

灄恕……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我突然就很心痛,他應該比我更有資格承繼王位,和得到星仙的愛。我突然又很羨慕他,因為他不是地獄王,他可以逍遙自在,而且還得到星仙永恒真摯的愛,而我,地獄王,斥羅,我永遠也不能像他那樣,我永遠被囚禁,囚禁在我深沉的悲傷裏,囚禁在地獄城裏。

我覺得應該先攻擊最弱的西方邊界。在堂皇的大殿上,赤勾率先提議說。上一次我們的計劃還未來得及執行便已被虹豔擾亂,所以我不得不召集所有的護衛重新研究出新的戰略方案,而星仙還有駱釋締他們靜靜地坐在一邊,兩人臉上都沒有表情。赤勾發表完畢之後,許多護衛們都紛紛發表意見。

他們有些附和赤勾的方案,有些提出一舉攻進地獄城,這樣就可以減少傷亡和對地獄王國造成的創傷。但是許久過後,方案還沒有確定下來,他們都在等待我的開口,又過了許久之後,考慮良久的我終於開口說,其實我也想一舉攻進地獄城,因為這樣才可以將傷亡減少到最低,但是冒險性也最大。

沒有犧牲又怎麼可能勝利呢?所有的至高無上的權力,都是用白骨堆積起來的。一直沒有說話的灄恕突然這麼說,然後所有的眼光都投到他身上。

這麼說你讚成赤勾的想法了?我說。

我的讚成沒有意義,最主要還是看你的想法。

我作為地獄王國的王,有義務把地獄王國的傷害減到最低。

可是你想過了沒有?一旦虹豔徹底統霸了地獄王國,我們失去的會更多,凡事總要有所犧牲的。

我睨向星仙,然後說,王後,你的意見呢?問完之後,我自己都有點奇怪,地獄王國的事曆來是男魂說了算,而戰爭的事也從來沒有女魂參與過,特別是尊貴如王後。可問完之後,我突然又後悔了,我想她肯定會附和灄恕的意見,且不說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就站在客觀的角度上看,灄恕的說法不可反駁。

王,如果要我從這兩個方案之中選一個的話,我站在王這邊。

她說完之後不單我吃了一驚,灄恕也吃了一驚,因為他和我一樣沒有想到星仙會這樣說,所以他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可是我的心裏卻隱約有一股得意,然後我問她,王後,你為什麼站在我這邊?可以說出你的原因嗎?

沒有原因,王,僅僅是因為我是王後,而你是王,所以我站在你這邊,我說過我會支持你,無論你作出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隻是請你把我帶在你身邊。

然後方案就這樣確定了,我們直接攻擊地獄城。確定了方案之後我讓護衛們全都下去休息,養精畜銳,準備明天的一戰。然後我一個人坐在玄冰寶座上,我突然地感到一股雀躍在體內騷動,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通常我都是一個人孤寂,一個人看蒼穹,一個人沉思於憂傷,然後是一個人吃東西,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醒來,然後看著室內空無一人。

從自回到地獄城之後,我也無法給我的愛情灌水,我也盡量抑製自己不去想那些令我痛心的愛情,可是現在我覺得我很幸福,隻是因為她選擇站在我這邊,支持我,所以我就莫名地幸福。突然地我很想去看看她,如果可以我想抱抱她。

當我邁著鬆快的步伐踏入她的侵宮的時候,守在她門前的護衛們卻告訴我,王後不在侵宮裏麵,她也許去後花園賞花了。於是我便大步流星地向後花園找去,然後我便看見她和灄恕兩個人站在那裏,旁邊是開得鮮豔欲滴的玫瑰花,卻璀璨地刺目。玫瑰花,他們都很喜歡玫瑰花,玫瑰花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他們在說著話,於是我突然想聽聽他們說什麼,所以我閃閃縮縮地挨著旁邊的大樹作為障礙物靠近他們,我斥羅,地獄城的王,目睹自己的王後與她的“舊情人”談笑風生而且何等親昵,我居然沒有勇氣走出去斥責他們,而且還要躡手躡腳地,好像見不得光的是我,但聽他們的對話——

締,剛才你為什麼要和眼神示意我支持龍斥羅?

因為這樣才可以保存他作為地獄王國至高無上的王的尊嚴。

可以你不認為直接向地獄城發出進攻,此舉太冒險了麼?如果失敗了,我們可能全軍覆沒。

作為地獄王,有義務將地獄王國的傷害減到最低,況且所有的戰鬥都是冒險的,否則怎麼叫戰爭?戰爭,等於不可預知的未來,誰都無法預測明天死的會是誰,也許是我,也許是你,但不能是他,因為他死了,一切都完了。

可是為什麼,你不直接向你哥哥表示關懷?

直接向他表示關懷?你覺得我現在這樣,有什麼資格關懷他?雖然說我曾是地獄界的二王子,從踏進地獄門的那刹起,我就恢複了對地獄城所有的記憶,我是二王子,地獄王國的二王子,當今地獄王的親弟弟。可是我已經過二世的輪回,早已經脫離王魂的魔體,即使我恢複了所有的記憶,我仍然無法恢複以前的魔術,我隻是一個很平庸無能的凡世人,我幫不了他任何。可是你不同,你是哥哥的王後,你可以激發他的力量,所以我要你留在他身邊永遠支持他。寶兒,如果我們無法結合,那麼,我希望我們的犧牲有價值,還有,到適當的時候我會離開。

締,我不準你離開,你說過你會永遠待在我身邊的。

如果我還活著,我當然會。

你什麼意思?

我是一個凡人,我總會死,我的生命很短暫,而你有無數個千年。

締,當我知道你恢複記憶的時候,我好怕,我怕你不再愛我,我怕你記起自己上輩子喜歡的女孩是誰,我怕你離開我,我怕我們以後再也無緣相見……!

別說了……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愛的永遠是你,無論是上輩還是來生,無論你是星仙還是小析妮或許是藺寶兒,甚至你是哥哥…地獄王的妻子,地獄王國的王後,我還是愛你,我永遠愛你,無論我是地獄王國的二王子灄恕,還是司空哉,或者是駱釋締,我愛你,這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締……

他們後來說什麼我不想聽,隻是我的指甲已因為拳握得太緊,已深深地陷入我的手掌裏,溢出黑溜溜的血。我的身體突然間感到一陣昏玄和無助的抽痛。

第十章 攻城

要直接攻進地獄城,黑冀城是必經之路,當我們浩浩蕩蕩地來到黑冀城城門口的時候,恢宏的城門沒有鎖上而是大開,站在兩側是的守城的十八個頂尖的魔術師。我不會以為他們是在迎接我們,因為他們的臉上透著颼颼的殺意,但更多的是無奈,於是我了解到他們並不想戰爭,當我鎮定地走過他們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對我出手,而是如佛一般站著不動。

我們毫無阻礙地疾步走過十八位魔術師前麵,還有穿過城內無數的劍士,然後直直地,冠冕堂皇地登入了黑冀城大殿,在大殿裏一個守衛的劍士也沒有,但透著冷颼的殺意,散發這股殺意的正是現在背對著我們,坐在大殿寶座上的一個女人,她的背景很熟悉,於是我們確定她就是虹豔。這個女人可真是無處不在,而且她似乎對我們的行蹤和戰略方式了如指掌。

斥羅,我等你很久了。她說,她冷悚的聲音響遍整個大堂,但她並沒有轉過身來。聽著她沒有任何感覺的聲音,我感到微微的冷,不是因為我害怕,這裏看起來雖然平靜無波,但其實是暗濤洶湧,但王的威嚴迫使我不能害怕。我的冷,隻是驚呆於她由一個單純的花精靈變成一個冷麵獸心的惡魔的突兀轉變,如果不是因為灄恕,如果不是因為愛情,或許她不會變成這樣,她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複,她沒有了愛情,所以唯有靠權力麻醉自己了。於是我感悟,愛情成就了一個人的幸福,也成就了一個人的痛苦。

我說,我沒有想到你會在這裏!

斥羅,你一定以為我在西方邊疆是麼?因為哪裏的防備最弱,你以為我會以為你一定會從哪裏攻擊,如果你這樣想你就錯了,想跟我玩心思?你從來不是我的對手,從一開始你就注定失敗,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地獄城不允許有愛情,真摯的愛情,你這個自私的家夥,所以你不配當王。

如果你不打算投降,你就出招吧,廢話那麼多幹什麼。

斥羅,我想你一定是想早些死在我手上了,竟然對我如此無禮。

你在我手下過不了一招。

什麼?你說什麼?你應該見識過我的厲害。

對,虹豔是很厲害,隻是你不是紅豔。

那我就讓你看清楚我的樣子,看看我是不是虹豔。說完之後,她就轉過身來,於是我們看到了一張屬於虹豔的臉。她詭秘地說,現在你看清楚了麼?

這的確是虹豔的臉孔,但你不是虹豔。如果我沒有猜錯,虹豔現在應該在地獄城裏,而你隻是她的一個宮女假扮的。或許她在每座城池裏都作了同樣的安排,她以為憑她現在強大的魔力,我看到她會不戰麵退,如果她那樣想她就錯了,因為從我決定還擊開始,我就知道我未來渺茫,隻是我要與她同歸於盡。

你怎麼確定我不是虹豔的?然後她就撕下了一層薄薄的臉皮,我們看到一個形容清盈的女魂,她的美貌絕不在虹豔之下,而且她沒有虹豔那股陰沉。

從剛進門口時我就知道了,如果是虹豔,她不會背對著我們,她巴不得在我們麵前耀武揚威,而且你說話的時候,雖然極力模仿她的語氣,可你還是失敗了,因為她的聲音很深沉,就像她的心思般,這種陰悚的聲音沒有幾個能夠模仿。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

王,你真的不記得了,我就是你的九王妃呀。

那你為什麼要助紂為虐?

王,你從來沒有臨幸過我,你從來不懂珍惜我,我這麼漂亮,有很多男魂追求我,可是我偏偏選中了你,地獄王,一個不懂得珍惜我的王魂。所以王我恨你,可是我也深深地愛著你,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我便深深為你迷醉了,即使你不愛我,可以能陪在你身邊,我就足夠了,就算孤寂,我也甘願在你身邊,孤寂到死亡。可是王,你為什麼要遺棄我?你選擇了你喜歡的女魂然後投入凡間,你可知道,那段日子地獄陷下了無底的黑暗,而我們,作為王的王妃,而且是魔術低微的王妃,我們除了歸順還有別的選擇麼。

我隻是靜靜地盯著她,不知道說什麼。

我以為我恨你,可是王,當我再次見到你時,我發覺我自己竟然恨不起來……然後她使出一根冰箭穿透了自己的心髒。王,任務失敗了,她不會放過我,隻是請你永遠記住我,王,前麵就是通往地獄城的路,祝你成功……!

我怔怔地看著她流淌而下的黑黑的血液,仿佛又回到了虹潮死的時候,她也是叫我,王,請你記住我,永遠地記住我。我腳步沉重地邁出了殿堂,然後走上通往地獄城的路。虹潮,我不會忘你,永遠不會忘記你,你永遠在我心裏,還有九王妃,你永遠是我的九王妃。隻是請原諒我,我永遠不能抱抱你們。

黑冀城是我們第一個奪回的城池,當我們高傲地從大殿裏昂首闊步而出的時候,十八位的頂尖的魔術師,還有所有的劍士全都跪在我麵前齊聲稱我為王,聲音響徹雲霄。然後我把所有的劍士都留在了城內守城,隻帶上十八位頂尖的魔術師與我們上路。其實地獄城和凡塵一樣,有戰爭,有弱肉強食,也有溫情,有傷感,有無奈,當然還有開得璀璨的野玫瑰。

很奇怪,在愈來愈接近地獄城的時候,我的心便愈激烈地惴惴不安起來,好像有些對我很重要,在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就要永遠消失離我而去一樣,空虛,死寂,憂傷占據了我的心,睹塞著我燃起戰火的心緒,所以我意識地放慢了腳步,突然就不想那麼快便麵對地獄城,麵對我曾經的倉皇,還有零亂的記憶,隻要想到要麵對它們我就感到莫大的窒息。

在當地獄王那段飄零的日子裏,埋了許多我永遠不想追溯的過去。

在路上的時候,星仙突然對我說,王,無論如何,你要堅持。

她這樣說,我突然又想起了她和灄恕那一段對話,我突然又覺得我自己好像很可憐,竟然在接受他們的施舍。可是麵對星仙那雙永遠冰清玉潔,澄清透明的眼睛,我知道我永遠敗在她眼裏,永遠不會說出傷她心的話。

我會堅持,一直堅持,可是我的心很悶,莫名地悶。

以前我在天上當滿天星主的時候,我的心也很悶,莫名地悶,天天過著了無生趣的日子,真的很悶,可是沒有辦法,生活還得永遠繼續下去,直到死亡的來臨。可是王,你有無數的千年,你應該試著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樂趣。其實王,你的王妃們都很美麗而且她們全都真心地愛著你……

你的下一句,是不是說,你何不試著接受她們呢?

是的,王,我正要這麼說。

可是你何不試著接受我呢?

對不起,王,我明白了,我以後不會再對你說這樣的話了。

你明白什麼?

一顆盈滿的心,再也裝不下更多。

那麼,你的心盈滿了嗎?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盈滿了,那時王還沒有出現。

我還可以再說什麼呢?我唯有沉默無語,還有繼續趕路。

當我們浩浩蕩蕩地抵達地獄城,抵達曾經盛滿我曾經的記憶的城堡的時候,我看見城保的城門還是那麼恢宏,城牆還是那麼堅固,而且高高地聳立在我們麵前,好像無邊地向天上蔓延上去一般,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目視著它,仿佛不是戰爭。城牆上沒有一個士兵守城,在我們感到困惑之際,城牆佛然變矮了,緩緩地萎縮了下去,然後我們看到虹豔高高地站在城牆上,風把她的長袖盤旋在她左右,還有她飛揚的長發糾結在風裏。

她看著我說,斥羅,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迅速。

我現在正式對你宣戰。

你以為你有資格說這句話嗎?

我隻是望著她張狂的笑臉一圈圈地蕩漾開來,然後抽曲,然後她說,隻怕我們還沒有正式交手,你的護衛們就死光了,你以為憑你一人之力有資格對我說宣戰?斥羅,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在等待著你對我宣戰,曾經是地獄王偉大的王要對我宣戰了,我是多麼地榮幸和不可一世呀!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為什麼?因為地獄王斥羅,你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主宰地獄王國命運的是我,虹豔!所以,我不屑於與你交手,知道麼。

我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同時在等待她接下來的話,因為我知道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現在她正盯著灄恕看,她張狂地笑,說,除非你把他交到我手上,斥羅,你做得到嗎?如果你答應,我不會派出高手對你的護衛發出暗殺,否則…?斥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現在給你半個時辰考慮。

不用了,我答應!說這句話的是灄恕,然後我望向他,看到了他眼裏的決絕和堅定。他看看我,然後把視線停留在星仙身上,說,沒有我在你身邊,你要學會照顧自己。星仙別過臉不去看他,說,你走吧,你走!隻是我看到星仙眼裏強忍的眼淚,她這樣,我很心痛,我寧願她痛痛快快地哭,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哭,就如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哭一樣。

我們退回了黑冀城,其實在剛才我和虹豔對峙的時候赤勾就已經秘密地安插我們的護衛進入地獄城各個軍隊編製,並且準備對他們發起暗殺,然後再易容成他們的樣子統領軍隊,我想虹豔她一定料不到我地獄王竟然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其實我自己也想不到,隻是時勢不允許我再假裝清高了。

在她的侵宮裏,我站到她身後,說,你不怪我丟下灄恕嗎?

王,我知道王是想贏得戰爭的部儲時間,灄恕也同樣清楚。

聽到她這麼說,我突然就很愧疚,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幫我,時時刻刻都在為我考慮著地獄王國的命運,可是我卻從來沒有試著去了解他們,或許我是了解他們的,灄恕和星仙,他們隻要兩個人永永遠遠的幸福,可是我卻無法給他們,為地獄王國,為我自私的心,所以我感覺身陷深淵。

你不擔心灄恕嗎?

擔心。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我尊重他的決定。

我灄恕,從踏進地獄門的那一刹起,我就知道我曾經是地獄王國的二王子灄恕,還有哥哥,星仙,所有發生在地獄王國的故事,所有所有的記憶統統回到我腦中了,我曾經倉皇過,掙紮過,也曾想過要逃避,甚至離開地獄,遠離我所有如惡魘般的記憶,可是星仙,始終令我無法割舍。

我現在雖然成為虹豔的擄捋,可是她並沒有禁錮我,在地獄城偌大的宮殿裏,我有絕對的自由,而她也沒有在我眼前出現,所以我始終不能明白她為何要擄捋我的原因。突然地,我想到了父王的書房及房內一些奇奇怪怪的藏書,我記得父王閑著無事總愛鑽進書房裏,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小的時候常常問父王為什麼這麼愛書,父王總是笑著回答,書是無數前人的智慧凝結而成。即使我知道讀收能增長智慧和見識,可是我仍然貪玩,仍然調皮,為此父王總是對我搖頭歎息。可是相距幾千年後的今天我突然很想像父王那樣,在書房裏一坐就是一整天,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踏入了書房,也踏入了與父王間曾經的記憶,還有哥哥爽朗的笑聲盤旋上空。

幾千年前我的父王總是愛看一本叫《湛藍色的琥珀》這本書,而我和哥哥總是圍繞在父王腳邊,安靜地昂望父王認真的專注,那時候我們還看不懂地獄國的文字,書中所記我們也無法看懂,哥哥總是愛問父王,父王為什麼偏愛看這本書?很好看嗎?而父王總是愛昵地撫摸哥哥柔順的發絲說,這本書說的是一千滴眼睛的故事,書中說王魂是地獄國魂之精華,不能流淚,否則地獄國會陷入無底的黑暗,天上人間也將永無天日。

現在我坐在幾千年前父王曾坐過的那張椅子上,抽出被壓壓層層書籍下,沾滿了塵土和灰梢的淡藍色小本子,我把它握在手掌裏,發覺它隻有我半個手掌那麼大,而小的時候我沒有發覺,也沒有注意到它原來那麼小。我一頁頁地翻著昏黃的紙張,書中記載的文字我全都認識了,可是卻不懂得它的意思,其中的一頁“一千滴眼淚”的記載上寫著“王魂者,魂之精華,淚之摯,僅一千滴,可永綻光明,而流淚者,則永不得超生”。看到這裏,我突然之間感到手中沒有了絲毫力量,書本也從我手中頹然落下,然後我明白了為什麼父王對我們說“不能流淚”的時候眼底的複雜還有無奈,其實王魂的眼淚並不會使地獄發生動蕩,一切都隻是父王的謊言。當王魂流到一千滴眼淚的時候地獄不僅不會發生動蕩,就連一切災難也會隨之消失殆盡,但是流淚的王魂也會跟著毀滅,所以父王要我們不要流淚。父王呀父王,我們可以控製眼淚,即使怎麼痛苦,把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體裏,看著黑黑的流從身體裏流淌而出,我們沒有流淚,可是鬥轉星移,我們卻無法控製黑暗的來臨。

我頹然地重重合上雙眼,把身體靠到椅背上,然後蓮步輕移,我仿佛聽到了很輕很輕的腳步聲朝我走來,腳步聲愈來愈近,我終於確定我不是在幻聽,然後我猛然從椅子上坐正起來,意識地把淡藍色的小書本放進自己的懷裏。就在我一切動作就緒之後,虹豔出現了,輕輕地移步到我身後。

二王子,怎麼突然有興致到書房裏來?她說著便狀似輕佻地坐到我麵前的書桌上,用邪魅而勾魂的眼眸瞅著我,繼續說,二王子,不如我們做一個交易怎麼樣?

我不緊不緩地避開她的目光,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可談。說完之後我就起身,準備離開。因為麵對她我莫名地感到氣惱,就如幾千年前一樣,麵對她,我就好像狠狠地揍她一頓,曾經我還差點兒掐死她了,隻是我下不了手。而現在,我有些後悔我當初為什麼不能夠狠下心來,否則就不會形成今天的局麵。

回來……!就在我前腳踏入門口之際,她一聲喲喝,然後我就被她的長袖絞住,她用力把我向後拖,然後我抵在冰冷的銅牆上,她伸出右手掐住我的脖子,就如幾千年前我掐著她一樣,我感到昏眩,還是窒息,仿佛看到了死亡,然後我想起了星仙,想起了哥哥,還有我的父王和母後,尤其是星仙,想到她我就很心痛,沒有我在她身邊守候著,她會不會一個人永遠地孤單下去?沒有了我的陪伴,她會不會在噩夢之後一個人默默地流淚?星仙,在麵對死亡之際,在氣息僅存之餘,我永遠不能放下她。

可是就在星仙在我腦中的影像模糊,清晰,模糊……的時候,虹豔突然鬆開了我,她說,剛才你想的是不是星仙?我沒有回答她,隻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又說,二王子,你知道麼,在幾千年前當你的手死死地掐著我的脖子的時候,我並沒有恨你,如果有來生我仍然要呆在你身邊,一生一世。那個時候單純的我沒有想太多,其實我隻要靜靜地守候著你就足夠了。但是,當我見你目視星仙時眼光從未有過的溫柔的時候,我就非常妒忌起她來,悲劇就在我的妒火中拉開了序幕。星仙死了,你也追隨她而去,留下我一個在黑暗的地獄裏孤孤單單地生活。我恨死你,也恨死了自己,如果我不是妒火中燒地跑去把一切告訴王,你不會投入凡塵,而我也許隻是靜靜地守候著一份永遠不會屬於我的感情就夠了。

王?你還稱哥哥為王?真可笑!我記得你口口聲聲稱他為斥羅。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奪走他的王國。

那這一切你又怎麼解釋?

要怪,就怪你,灄恕,地獄國的二王子。是你把我由一個普通單純的女魂變成一個野心勃勃的惡魔。我做的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向你證明我虹豔,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並不是一個隨你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微不足道的女魂。

那麼你現在做到了,你應該很開心了吧。你證明了自己是一個不可一世的王,這樣的你要多少男人都可以,不必把感情白白浪費在我這個永遠都不會多看你一眼的人身上。

如果至高無上的權力與你的愛,我寧願要一份真摯的感情。

你捉我來就為了要我聽你表白?你不會單純得以為我會接受吧。

二王子,如果時空可以倒轉,你願意娶我嗎?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你不會娶我,你恨我?

你說呢?

她隻是怔怔地看著我許久,然後說,斥羅和赤勾已經對地獄城展開暗殺,我隻是不能明白,地獄城甚至整個地獄王國都是他的,是你們王室家族所擁有和統治的,但是他作為地獄王的王,他竟然可以對地獄城下如此毒手。

我投入凡間這些日子,讀了很多世界史記,了解到所有戰鬥的勝利都是用白骨堆砌起來的,我們地獄城也不會例外。沒有犧牲根本不會有勝利,特別對手是你這樣的女魂。虹豔,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定很有能力,隻是你不是王室成員,你沒有資格統治地獄王國,還有我不讚同你殘酷統治的手段。

我們身處地獄,凡世人口中恐怖肮髒的地獄,不是天堂。

當我確定地獄城已被赤勾他們點起漫天戰火的時候,我的心情反而沉重起來,腳步也輕盈不起來了,腦袋裏裝的都是火把,還是城內所有亡魂破天的哀鳴。當我坐在黑冀城的寶座上,擰著眉心往外的花園看去的時候,她還是那麼恬靜,安詳地看著園內黑色的玫瑰,好像所有的喧囂都與她無關。

當我慢慢地向她走去,站到她身後的時候,她剛好折了一支黑色的玫瑰握在手裏,然後緩緩地,慢慢地轉身看我。王,她說,然後恭敬地向我行禮。

當我們肩並肩坐在花圃邊沿上的時候,我問她,星仙,你知道為什麼地獄王國所有的玫瑰都是黑色的嗎?在幾千年前,地獄王國所有的玫瑰都是紅色的,像凡世人的血一樣鮮紅的顏色,像一把烈烈的火焰一樣燃燒著人們的心。

王,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你是怎麼愛上玫瑰的?

是因為灄恕,幾千年前,他總是捧著大把大把的玫瑰伴在我身旁。

那個時候地獄王國的玫瑰開得最盛,自從你們離開後,地獄王國的玫瑰在一夜間變成了黑色,這是現在這個顏色,不對,或許更黑一點,應該比現在更黑一點。自從你們回來後,地獄王國的玫瑰好像又開始恢複原來的顏色,或許地獄王國的玫瑰真是為你們而生的。其實我也很喜歡玫瑰,火紅火紅的玫瑰,可是它從來不屬於我,它不為我盛開,也不為我而凋零。

王……王,你傷心嗎?

不,我孤寂。

王,我很擔心灄恕。說這句話的時候,星仙的眉心緊蹦著。

我也很擔心他,星仙,或許他,他會,他會……

我知道,或許他會犧牲,是麼。王,當他做出決定的時候,當他決定,甘願被擄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而且就像他所說的,戰爭必然要犧牲一些什麼,才能取得勝利。我不怪你,王,而且我會完全尊重他的決定。

你為什麼不叫我斥羅?龍斥羅,就像在凡世那樣。

可能嗎?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淡淡地笑,然後說,在這裏,每個人都尊敬地稱呼你為王,如果我叫你龍斥羅會不會顯得很突兀?我想就算是王後,也不能直呼你為斥羅吧。而且我覺得叫你王,比較安心舒服一些,真的。

我真懷念凡世的生活,可以開心大笑,不必在乎形象,當然也可以毫無顧忌地流淚。隻是我也想現在這樣,可以平靜地與你聊天,如果在凡塵,麵對我時,你隻會像刺蝟一樣,弓渾身的刺。星仙,其實可以這樣和你聊天,我真的覺得很幸福。隻是,也許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赤勾已經成功地對地獄城掌握軍權的魂展開暗殺,也就是說我們隨時可以攻進城。

王,如果戰爭失敗,我們都無法存在這個世界,我們都成為這個宇宙,這個蒼穹的曾經了。可是王,如果我們勝利了,你重新取得地獄王國,你還是地獄國至高無上的王,而且是唯一的王,而我自然還是你的王後,這樣,我不知道怎麼麵對以後的生活,孤寂的幾千幾萬年我要怎麼過。

你覺得和我一起很孤寂?就如我現在覺得很孤寂一樣。

其實王,你明白,我們的心始終無法融合。

所以你希望……

我希望回到過去,在凡塵,那時候很幸福,雖然我們幾個人之間老是來回抵觸,可是真的很幸福,至少比你是孤寂的王,而我是孤寂的王後,駱釋締……或許孤寂過完一輩子,在凡塵,他一個人孤寂地過完一輩子,來得幸福。

時間無法回到過去,你是否希望停留在此刻?

我不知道,王,灄恕還在他們手上。

我也很擔心灄恕。(這是我的真心話。)

你們總是這樣,都不讓對方知道對彼此的關心。

你說他知道我關心他嗎?

知道的,王,他一定知道。

可是我曾經……

王,曾經……已經是過去了,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那麼星仙,現在你知道我關心你嗎?

王,我也很關心你,因為你是灄恕的哥哥。

不可以因為我是你的丈夫嗎?

我不可以,對不起,我不可以。

當我們真正攻到地獄城的時候,虹豔還是那樣高高地站在城門上麵的城牆上。這一次說“攻”真的一點都不假,由於赤勾按照我的指令對地獄城發出暗殺以後,我們的兵力和虹豔的已經難分伯仲,而現在正成對峙局勢站立著。可是,我們的兵力似乎威脅不到虹豔肆狂的笑意,她高高地站立著,臉上毫無懼色,還是那麼得意,那麼不可一世,仿佛她才是地獄王國至高無上的王一般,她的長袖飄揚如同翩躚的舞步,她的長發在風中盤旋。

我站在城牆下麵昂望著她,可是我不喜歡這種昂望的感覺,我才是地獄國最崇高的王,我不需要昂望誰,也不能昂望誰,所以我的身體騰空升起,與虹豔平視了,甚至比她更高些,與此同時我聽到了城牆內外所有魂的讚歎聲,因為他們從沒看過地獄城有誰可以不用任何支持物便可以飄立,而現在我做到了。

斥羅,你的魔術又進步了,她說,但笑容還是那麼肆意,絲毫沒有被我們進步嚇倒。於是,我有點佩服她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有膽色的女魂,如果她是地獄王國的王室成員,或許我真的可以將地獄國交給她管理,退一步,如果她統治的手段不是那麼殘酷,就算她不是地獄國的王室成員,我也許也會將地獄王國交給她,因為對我來說,地獄王國根本算不上什麼。

虹豔,這一次我要徹底瓦解你的勢力。

你以為你可以做得到麼?

虹豔,我想我們可以決一死戰了……

不可以……隨著聲源的出現,然後我看到了灄恕匆忙地步上台階,然後站在虹豔旁邊,他的湛藍色的瞳仁已變得灰暗,然後說,急匆匆地說,哥哥,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兄弟,請你退回黑冀城,請你退回黑冀城吧。

哥哥?灄恕,回到地獄王國,你第一次這樣叫我。

哥哥,請你退回黑冀城。

為什麼?

哥哥,如果你不退兵,我就死在你麵前。

灄恕你……

哥哥,不要問我為什麼,哥哥,總之你一定要退兵。

我不能,今天我一定要攻城。

如果你能夠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在你麵前,你就攻吧。說的同時灄恕已經袖中拿出一把小刀,抵著自己的咽喉,然後又說,哥哥,如果你真的可以看著我死,而無動於衷的話,你就攻吧。哥哥,你不想我死的,是不是?所以請你退兵。

灄恕,請你不要逼我,你知道我這生中最重要的人一個是你,而另一個是星仙。

哥哥,你是不是想讓我變成地獄國的曾經?不……我早已經是地獄國的曾經了,哥哥,你是不是想讓我變成宇宙的曾經?這樣你就可以毫無勁爭地擁有她了。

灄恕,你真的這樣想我?

那你說,我應該怎麼想你?

可是攻陷地獄城也是你一直期待的呀。

是的,攻陷地獄城是我們共同的目標,也是因為它,我才放棄了星仙,可是如果因為它,而使我們犧牲更大,或者是毫無價值的,多餘的犧牲,我勸你放棄它。

難道我們就這樣算了?

不,隻是今天算了,就今天。

請你給我一個答案。

哥哥,我手上的刀或許能給你答案。

我看著他在自己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口,然後我匆忙地吼道,你不要這樣,我答應你,退兵,退兵……!隻是我深深的眼眸死死地盯著灄恕,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他一定要為退兵?灄恕,灄恕,哥哥真的想聽聽你的答案。

斥羅,我不會讓你退兵,虹豔說,她眼裏出現了一股嗜血。

如果你不想讓我更加恨你,請你讓哥哥退兵,灄恕說,然後虹豔和他緊緊對峙著,深深地看著對方,看入對方的眼裏。我看到很多影片在虹豔的眼眸裏飛舞著,過了許久,虹豔突然大笑,說,為什麼在關鍵時刻你偏偏拿我對你的感情來壓我呢,二王子,難道我在你的心裏麵真的一點位置也沒有?我明知道是這樣,可是可笑的我……既然你開口,好,我答應你。

我原本還猜測灄恕是因為虹豔的威脅而勸我退兵,可是照現在的情形看來,灄恕自有他的理由。

我回到了黑冀城,同時迫不及待地召喚出水晶鏡——

鏡中的畫麵——

二王子,你怎麼知道城內埋滿了炸藥?就因為這樣,所以你以死相威讓斥羅退兵,是麼?

城內……隻是單純地埋了炸藥?

你還知道什麼?

虞機,你準備與虞機聯手對付哥哥。

你……

其實你早就注意到黑水潭這個地方了,也多次去探望過虞機,你想與虞機聯手,可那時他並未答應你,直到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知道了自己並不是地獄王國的王室成員,他才答應與你聯手,他先是假裝臣服哥哥,聲東擊西,幫哥哥攻打北麵邊疆。我說得對嗎?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你怎麼會知道?你不是已經變成一個凡人了?你沒有占卜能力。

因為黑水潭的玫瑰花,那裏的玖玖花竟然是黑色的。

地獄王國所有的玫瑰花都是黑色的,自從你投入凡塵後,地獄王國的玫瑰花就變色了。

如果沒有你的闖入,黑水潭的玫瑰花會是紅色的。

為什麼?

因為當年黑水潭被父王施了咒,除了哥哥,沒有誰可以自由進出黑水潭,除非破了父王的咒語,而破咒的人魔術肯定比父王高,而地獄城隻有你才可以做得到。黑水潭因為被施了咒,所以它已經不屬於地獄王國的領域了,地獄國黑色的玫瑰花也不會蔓延到黑水潭,黑水潭的玫瑰應該還是紅色的。

為什麼我的闖入會導致紅色的玫瑰變黑?

因為你拆散了我和星仙,你是毀滅地獄國愛情的罪魁禍首,其實你們都錯了,玫瑰花並不是因為我投入凡塵而變黑的,它是因為你跑到哥哥麵前告狀時,告訴哥哥我褻讀星仙時,它就變黑了。想知道原因嗎?因為玫瑰花並不是為我和星仙而生,它是為你而生的,還記得嗎?你是花精,你是玫瑰花族的精靈。

我記起了……同時也記起地獄城的玫瑰花是你種的,是你在地獄城撒下玫瑰花的種子。

我迷戀一個女孩,當時她是滿天星主,她的身上總是發出璀璨的光,她身邊總有很多美麗的花,她特別喜歡看著一朵大大的花,紅紅的花焰燃燒到她臉上,勾起她輪廓的紅暈。我也好喜歡那朵花,我身邊的侍女阿窕魚告訴我,它是紅玫瑰,隻有天上人間才有,地獄王國沒有這種花,因為地獄王國從來沒有過愛情。我說,我很喜歡很喜歡這種花,於是阿窕魚就到人間偷回了一顆種子,我在我的宮殿種下了那顆種子,一夜之間玫瑰花竟然開遍了整個地獄王國,而阿窕魚總是把我的宮殿布置成花的世界。

二王子,我就是你親手種下的那顆玫瑰種子的花精,這也是我立誓要嫁給你的原因。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為什麼玫瑰花會在一瞬間變色了吧,因為你的心變黑了,變得黑暗,讓人看不清。你是玫瑰花精,當初我種下玫瑰花,為的就是能夠擁有一段刻骨銘心,矢誌不渝的愛情。可是象征著帶來愛情的玫瑰花精的你,竟然不能容許地獄國愛情的存在,所以花蕊變黑了,花瓣也變黑了,一切的一切,都變了,變得隻有黑暗,光明不知所蹤。

難道身為玫瑰精靈的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愛情嗎?我愛你,這也是一種錯誤嗎?這不公平,為什麼隻有我不能有自己的愛情,為什麼我連愛一個人都是一種錯誤。二王子,我不要當什麼玫瑰精靈,我隻要當你的女魂,一個簡單的女魂,地獄王國的二王妃,即使你現在什麼都不是,我仍然願意當你的妻子。

即使我是地獄王國的二王子,即使我現在什麼也不是,我愛的要娶的從來不是你。愛情從來就是唯一的,隻是很遺憾,你不能成為我的唯一,請你原諒我。

我原諒你?那誰來原諒我!

當地獄王國的玫瑰花變回紅色的時候,我就會原諒你。

你說,這可能麼?我愛你,這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請你不要讓仇恨蒙閉了自己的心,釋放自己也就釋放了整個世界。

玫瑰花已不可能回到當初,我也不可能回到一切都未發生的曾經。

當水晶鏡的畫麵熄滅的時候,我看到了站在我身後的星仙,她的眼裏溢著淚的光芒,但她眼裏的液體始終沒有滴下來,隻是一圈一圈地圍著眼球打轉。她吸了吸鼻子,然後說,王,我突然之間覺得虹豔很可憐,這樣對她不太平公,為什麼她不可以有愛情,她也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她應該有追求愛的權利。

世上有很多事情,本來就不公平。

所以王,有時候我很怕麵對凡世,很怕麵對所有的喧囂。

我也很怕麵對所有的喧囂,對未來不可預知的戰爭更是充滿恐懼。

王,聽說水晶鏡可以看到未來。

這項功能在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之後,便被我封鎖了。就是因為我利用它看到你和灄恕在凡塵的畫麵,我妒忌的心,便我不顧一切地投入凡世,就是這樣才迎來了今天戰爭的局麵,斷送了地獄王國無數即使誕生於塵世的生命。

王,如果我從來沒有喜歡過玫瑰花,你說會怎樣?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不可能回到當初,一切尚未發生的當初。

赤勾的確是我手下最能幹的護衛,在沉甸下來的這段短短的時間裏他就順利地收服了地獄王國最主要的城池,而那些不起眼的城池或許是早有歸順之心的城池,也應勢倒下,臣服於我們的統治。所以現在我們與虹豔的勢力旗鼓相當了。

當我們第三次進攻地獄城的時候,虹豔還是高高地站在城牆上麵肆意地笑,而我還是騰空升起來蔑視著她。隻是地獄上空已分為兩種顏色了,一種是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另一種是赤,就如我頭發的顏色。我知道這兩種顏色分別代表了虹豔和我的勢力,也知道了今天是必然的一戰。

斥羅,我們今天不比兵力,就比魔術,比我們兩人的魔術,她說。

我望著她,不由得一陣感慨,然後說,虹豔,如果你早點做出這樣的決定,地獄王國就不會斷送那麼多即將誕生於凡世的生命了。不過你現在可以做出這個決定,我仍然要多謝你。隻是虹豔,你有把握自己能贏過我麼。

廢話就不必說了,看招……

然後我們展開一場激烈的交戰,我的長袍和她的長袖狠狠地交織在一起,我和長發和她的長發都在風中盤旋飛揚得厲害,我們都使出了看家本領,她纖指輕輕一揮,周圍便飄起了許多玫瑰花瓣,好像地獄王國所有的玫瑰花瓣都集中了,隻圍著她周糟飄揚著,輕輕地溫柔地落滿了她整個肩膀。

在玫瑰花紛紛揚揚落下的時候,我感到了飄零,還是肆意濕潤的液體,好像是眼淚,玫瑰花魂的眼淚。當我將視線投到她眼裏的時候果然看到了漫天的眼淚,晶瑩的眼睛在地獄上空放肆地飄蕩著,融合了黑色的氣流,然後產生一股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完全淩駕於我的魔術之上,我不由得感到戰栗。

在虹豔把黑色的氣流彙聚成一把利劍,向我刺來的時候,我聽到了漫天的尖叫,有灄恕的,星仙的,赤勾的,還有我的護衛們,隻是在我聽到自己心底尖銳的呐喊前,突然地,一具熟悉的身體飛快地向我移步而來,他的速度比虹豔的處劍還快,所以當利劍抵到我的胸膛這前,他就已經抵在我身邊了,並且不費吹灰之力就打掉了那把在我看來是勢不可擋的劍。

虞機,你找死!虹豔憤怒地吼叫。

虞機?在聽到這個名字時,我整個身體都僵住了,他不是已經和虹豔合作了麼,為什麼要救我。

哥哥……哥哥……虞機轉過身來叫我,然後他的身子在我麵前滑落,我看到他身上流出了黑黑的血,黑色的血洶湧地流出來,流出來,蔓滿了他的身軀。原來他剛來向我奔來的同時,由於他的舉運近乎毀滅地瘋狂,所以玫瑰花瓣已經深深地刺入他體內了。我看著他衣服上麵黑色的玫瑰花瓣,突然地,感到一陣昏眩。虞機……他第一次叫我哥哥,他臉上漫爛的笑容,使我意識到,他和灄恕一樣,都是我的弟弟,是我的親兄弟。隻是這個弟弟,一直被我忽略,我幾乎沒有認真地注意過他。

哥哥,對不起……我假意臣服虹豔,為的就是回到地獄城看看那本《地獄法典》,典中記裁,我真的不是地獄國的王室成員,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哥哥,在幾千年前,我就死了,死了……所以哥哥,我不能欠你的。

虞機,你為什麼這麼傻,你沒有欠誰的……

你聽我說,聽我說,戰勝虹豔,必須利用一千滴眼淚……

虞機,你亂說什麼?一直站在旁邊無語的灄恕突然咆哮道,然後他奔到我們身邊,對虞機說,你好好安息吧,這個我會對哥哥說。等灄恕說完,虞機便合上了眼睛。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背叛我……虞機……虞機,你這個混蛋,混蛋……!虹豔發狂地大吼,與此同此,灄恕一把伸出手在我的衣兜裏麵拿出那個裝著眼淚的瑩晶瓶子,我匆忙地說,你要幹什麼?他一把撥開瓶蓋,然後昂頭,把裏麵的眼淚全都灌進自己的肚子裏,說,哥哥,如果一定要毀滅才能獲得勝利,那麼就請讓我來毀滅吧,以後就請你……照顧星仙!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就看到他眼裏流出一滴淚,然後他的視線對上城牆下麵的星仙,同一時間,星仙的眼裏也隻有他。

當我看到灄恕的頭發長得與我一樣長的時候,當我看到他額上眉間閃爍的光亮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什麼,可是我已經無法阻止一切的發生了,他突然發狂似地向虹豔進攻。虹豔隻是笑,以及眼巴巴地看著他突然的銳變,對他的強烈的進攻既不閃躲,也不還擊。在她的身體直挺挺地倒下來,如頹敗的玫瑰花瓣的時候,她還在笑,如當初的肆意,隻是笑裏含著無言的懊悔。

二王子,如果我知道有今天,就不會有當初……

她躺在地上,安詳地躺著,單純如當初的花精,飛揚的玫瑰花瓣全數落到她身上滿滿地蓋著她美妙的身軀,隻是花瓣的顏色已經變回原來的顏色了,紅色的,火紅火紅的,像火焰一樣,燃燒到每一個人的臉上。地獄上空屬於那一半的漆黑也在瞬間迅速散去,展現出一片璀璨的赤紅。

哥哥,以後你可以隨意地流淚,地獄城不再是無淚之城……

星仙,紅色的玫瑰,我們的愛情……璀璨地盛開……

灄恕突然大喊,然後他的身體四散開來,變成無數的雨點,落到每一個的身上。這是地獄城的第一場雨,地獄城從來沒有雨,也從來不會輕易掉淚,可是在這場淚雨裏,我相信每一個都流下了淚,在雨水洗刷眼睛的同時,我們流下了眼淚,是最真摯的眼淚,熱熱地,衝激我們最真摯的心弦。

眼淚……在空中頹敗地……飛揚……

我,斥羅,地獄王國的王,至高無上的王,也是唯一的王,我現在像幾千年前一樣,落寞地,高高地,坐在我的王座黑顫木筏上,用手肘支著下巴,擰著眉心,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一切都不想,不敢去想……可是那場戰爭,那場耗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的戰爭,卻無時無刻不在我腦裏翻滾。

我現在已經很少說話了,如果沒有必須開口的必要,我可以一百年不說話,就維持這種姿勢,維持這個代表孤寂的姿勢保持一百年不動,甚至變成石雕。聽護衛們說地獄上空一片赤紅,如同我頭發的顏色一般純潔,我隻是微微地笑,還有無盡的滄桑。我突然覺得,如果可以返回灄恕還沒有離去的當初,地獄王國,我要不要都無所謂,真的無所謂了。

總是在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才知道後悔……

護衛們說,王後喜歡站在地獄的入口處,望著無盡的蒼穹……

地獄城沒有雨,隻有站在那裏……那裏的天空會下雨,而她可以在雨中肆意地哭泣,沒有人會知道。

護衛們總是說,我是孤獨的王,而她是孤獨的王後。

我苦澀,我是孤獨的王,沒有錯,可她卻從來不孤獨,她的愛人永遠伴在她心中……不離,不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