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逍遙陡然抬起頭,注視著太後。她知道?她真的知道?瞬間,她恍然,自嘲地一笑,輕輕搖頭。太後怎麼會知道呢?
她的自嘲被太後理解成了自責,太後更加疼惜孟逍遙了。她懷著無比慈愛的心情凝視著孟逍遙:“不要為哀家擔心,哀家雖然不能達成自己的畢生心願。但現在哀家有了你,隻要看見你,哀家就像是看見了他。哀家很開心,真的!”
孟逍遙默默地看了太後一眼,現在她能夠體會斯嘉麗的心情了!被人誤解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呢!她好想像斯嘉麗一樣,惡狠狠地衝著太後吼一聲“天知道”!
不過,她此刻沒有心情!
她隻希望,太後可以閉上她的嘴,從她這兒走開,讓她一個人靜靜地待一會兒。
可惜,這個要求也是奢侈的!
孟逍遙垂下了目光,盯著自己的手,她的手指一抖一抖的,神經質一般地顫抖著,不管她怎麼控製,也控製不住。胸口悶得發慌,好像有什麼鉛塊一樣的東西壓迫著她的心跳。
對了,她記起來了,她好像忘記吃藥了——孫正交代過的,每天都要吃的藥。
孫正說,她後腦勺的傷口雖然愈合了,但是,腦子裏麵可能還留下了淤血,必須長期服用活血化瘀的藥丸,減緩她的頭痛病。
頭痛是很要命的,她討厭她的頭痛病。所以,她是個相當合作的病人。隻是今天從早上起來大夥兒就一直忙個不停,而她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紫珞忘了,她自個兒也忘了。
“紫珞……”她輕輕地叫道,聲音有些嘶啞,這是難免的,她這一天還沒有開口說過話呢!
“怎麼了?”太後連忙湊了過來,“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呢!是不是太緊張了?”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沒事的,這是每個姑娘必經的過程,沒事的。何況,皇上是那麼寵愛你,他不會把你吃了的。”她又吃吃吃地笑了起來,“當然,他會用另一種方式……”
孟逍遙握緊了拳頭,如果她可以不顧一切地站起來,扯掉一身沉甸甸的枷鎖,肆無忌憚地罵一聲“見鬼”,該多好啊!
她真的很想那麼做,她真的站了起來。
“天哪!”有人比她搶先一步叫了出來,“我竟然把這個給忘記了。”
“紫珞,你咋咋忽忽幹什麼?”太後俏臉一沉,不悅地瞪著紫珞。
紫珞漲紅了臉,委屈地下跪:“太後息怒,奴婢隻是想到,公主尚未服藥呢!”
“什麼?”太後簡直要發怒了,“紫珞,哀家見你乖巧懂事,才會把你指派給公主。你……”
“藥!”孟逍遙低歎了一聲,她的頭又在痛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頭痛病一發作,她寧可去死。
“還不快去拿來!”太後一拍桌子,嬌聲叱道。
紫珞慌忙起來,一路小跑著去取藥。
服下藥,孟逍遙的臉色透著疲倦:“我想休息一下。”
“是該休息一下!”太後頷首,“哀家……”
“娘娘,辛苦您了。賓客……”
“不辛苦,哀家會料理好的。”太後本來想留下照顧孟逍遙,但孟逍遙既然這麼信賴她,把這事托付給她了,她焉有不辦好之理?
“你好好休息,做一個最漂亮的新娘子!”
孟逍遙在紫珞的攙扶下,行了一個屈膝禮,回到自己的臥房裏去了,把這個熱鬧的場地騰給了太後。
她終於可以清清淨淨地待一會兒了。
孟逍遙噙著笑,坐在床上。
還沒有坐熱,孟逍遙就像被火燒了似的,嗖的一下站了起來。
“紫珞!”她驚慌地尖叫了起來。
“怎麼了,公主?”紫珞被孟逍遙臉上的神色嚇住,“公主您別嚇我啊!”
“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孟逍遙一迭聲地嚷了起來,身體變成了陀螺,在床前急速地轉起圈了。
“誰來了?”紫珞莫名其妙,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又迅速用手掌捂住了嘴巴,不如此,她會嚷嚷得更加大聲。就在剛才,她還在暗暗責怪孟逍遙這種有失體統的舉止;現在,她簡直佩服孟逍遙的鎮定了,“他”來了,孟逍遙居然還能站得住,還能說得出話,還能保持住公主的儀態……
不過,她馬上推翻了自己的鎮定,目瞪口呆地望著孟逍遙的一連串動作。孟逍遙利落地扯掉了自己頭上的鳳冠,璀璨的明珠隨著她粗魯的動作劈裏啪啦落了一地——嗚,那是她們幾個宮女好不容易為孟逍遙戴上去的;敏捷地掙脫了身上的霞帔,胡亂擲在地上——老天啊,地上再是幹淨,難免會有塵灰,霞帔萬一沾染了什麼汙跡……
紫珞不敢往下深想,她怕想了她就再也不能保持目前這個樣子了,她一定會發瘋般地尖叫的。
“公……公主,”她的小臉失去了血色,聲音哆哆嗦嗦的,幾不成調,“你你你……”
“紫珞,給我找一身太監的衣服來,立刻!”孟逍遙目光堅定,聲音沉著,冷靜得不像是個會做出剛才那種舉動的人。
“幹幹幹什麼?”
“多嘴!快!”孟逍遙大喝道,幸好她的聲音細小,大喝也隻是微聲。而外麵正是吵吵嚷嚷的時候,沒有誰來注意她們的一舉一動。
紫珞被孟逍遙的嚴厲嚇住,不敢多問,躡手躡腳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就捧著一套太監服進來了——她居然可以毫發無損地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完成孟逍遙的使命,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是,作為一名宮女,尤其是孟逍遙身邊的首席宮女,她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孟逍遙這樣任性胡為。吉時很快就要到了,公主很快就要大婚了啊!萬一到時候,花轎都來了,公主卻不見了……唉,她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要渾身發抖了。
“公主,你不可以……”
“他來了!”正穿著太監服的孟逍遙忽然立定,目光癡癡地向前直視。她的臉,本來是病懨懨的,胭脂也遮不住那瘮人的蒼白。現在,卻是粉裏透著紅的,仿佛是三月裏最嬌嫩的桃花。
紫絡呆了一下,既為孟逍遙那張容光煥發的臉蛋,也為孟逍遙突然說出口的三個字。她的視線尚未轉移,孟逍遙就像一隻蝴蝶,翩翩飛過她的麵前,飛到她身後去了。
紫絡急轉身,看見了兩個太監抱在一起——安羽中和孟逍遙。
她一直都知道孟逍遙是多少有點喜歡少主的——若不喜歡,孟逍遙怎麼會答應幫助少主呢?但是,也隻是有點罷了吧!不然,少主早就做了這個朝廷的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