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十八章(3 / 3)

但是,她想不到那種喜歡,會到達這樣的地步!在如此重要的大婚時間,公主居然可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事情!

她也一直知道,少主是愛著公主的,愛到可以原諒公主的任何過失。但是,少主不是做出選擇了嗎?少主恢複身份的時候,並沒有選擇帶走公主,而是帶走了若眉啊!

可是,這一刻,她看少主的樣子,就知道,少主除了公主,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顧不得了。少主是那樣冷靜自製的一個男人,然而此時此刻,少主卻像個最純情也最癡情的少男一樣,緊緊地抱著孟逍遙……他們兩個人摟抱在一起,仿佛身體的每一處都已經嵌入對方的體內,仿佛兩個人根本已經融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整體。

紫絡的臉紅了,瞬間又白了。

大婚當前,皇上很快就要來迎娶新娘子,可是新娘子卻在這兒,穿著太監服,和少主摟摟抱抱——冷汗刷的一下,從紫絡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中冒了出來。

刹那間,紫絡的腦海中閃過了屍體堆積如山的畫麵!沒錯,這已經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問題了,這是無數人,這將連累到無數人!

一種死一般的恐懼籠罩著紫絡的心。她大睜著眼睛,大張著嘴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聽著,紫絡。”

在一片茫然中,孟逍遙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沒有辦法解釋更多,但是,你的少主此刻麵臨著非常嚴峻的危機。他以為他的到來無人知曉,事實上,他被人出賣了,宮暮光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我想,宮暮光此刻正在趕過來。我上花轎的時候,就是你家少主被宮暮光逮住的時候。所以,我要走了,帶著你家少主逃亡了。紫絡,你最好立刻向太後稟報,讓她保護你……”

安羽中和孟逍遙是怎麼離開的,紫絡再也記不起來了,因為她再也沒有機會去記起來了。

坐在梳妝台前,那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已經消散、淡化,紫絡平靜地透過鏡子注視著自己的容顏。自從來到宮裏麵,她很少有機會像這樣細細地端詳著自己的眉眼,一來是沒有心情,她每天都如履薄冰,生怕出現什麼意外;二來,是沒有時間,她是奴婢,服侍公主、太後猶恐不及,哪有時間去為自己描眉畫眼?

可是,這會兒,她坐在鏡子前麵,忽然有了這樣的時間和心情。她看著,看著,視線忽然模糊了。她在用一生的時間,來記住自己的這張臉蛋啊!不過她不後悔,她被安羽中帶回身邊的那一刻,她的生命就已經不再屬於她自己。她每天都在等待著這一刻不是嗎?

她從懷裏取出了一張人皮,仔細地沿著自己的五官貼了上去,又用指腹將每一絲縫隙都抹得平平整整,好像這張臉,本來就是屬於她的一樣。

睜開眼睛,銅鏡裏,出現了千嬌百媚的孟逍遙。

紫絡笑了。她拿起畫筆,細細地為自己描濃了眉毛,又畫上了眼線,塗上了胭脂,印上了口紅。

然後,她站起來,穿上了孟逍遙的嫁衣,戴上了那重重的鳳冠,鳳冠上的珠簾密密地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如花臉顏。

太後進來的時候,紫絡靜靜地端坐在鳳床上,半垂著螓首,嫻靜嬌美。

“孩子,吉時到了。”太後走上前,有些哽咽地緊緊擁住了紫絡。

紫絡的心砰砰跳著,想要說話,可是那些話語仿佛在跟她玩捉迷藏,她一下子根本找不到。

“哀家真是,真是……”太後悄悄地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望著紫絡的臉笑了,“孩子,不要怪哀家,哀家太開心了,也太遺憾了,這麼重大的日子,你爹卻……算了,不談了,來……”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四下一望,“紫絡呢?”

“她出去了。”紫絡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不,是孟逍遙的聲音,她偷偷地練習了不少時間,但是,卻從未真正展示過,沒想到第一次在太後麵前展示,她居然說得很像那麼回事,至少太後就沒有露出絲毫懷疑的神色。

“我讓她出去找孫太醫了。”紫絡的心定了下來,一字一頓地解釋道,“我怕自己的頭痛病發作,讓她給我去要點藥來,以免……”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免在婚宴上出洋相。”

太後點了點頭,又有些嗔怪地說道:“你這孩子,這個時候了,是該留著你的紫絡的,讓其他人去取藥不就行了?”

紫絡一笑:“紫絡最知我心,她知道怎麼跟太醫說。”

太後也笑了,正要說話,一聲“皇上駕到”打斷了她的思路。

她牽著紫絡的手一起站了起來,迎接聖駕。

宮暮光一身盛裝,身上紮著紅色彩綢,光芒萬丈地走了進來。

“恭迎皇上!”

紫絡在太後身後跟著跪了下去。

“母後免禮!”宮暮光托住了太後,目光卻投注在紫絡身上,他的臉上沒有一個新郎官該有的喜悅和幸福,倒是有幾分懷疑和警覺。

太後站定後,宮暮光走到紫絡身邊,伸出雙手攙起了紫絡。

“皇上,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吉時到了,哀家自會送新月上轎。皇上隻需要在禦花園等候便可了,何須親自進來迎接?”太後笑著嗔怪皇上,但那眉眼之中,何嚐有什麼責怪,倒是更添了幾分喜悅。宮暮光越是愛戀孟逍遙,她就越是欣慰和自得。

“朕親自來迎接,也無不可。何況,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朕真是急著見到朕的皇後!”宮暮光笑著回答,眼睛卻依然注視在紫絡身上,好像要看出什麼玄機來。

“兄弟,”他附耳貼著紫絡的耳廓,“朕想你了。”他注視著那一片耳廓變得緋紅,紅色順著裸露的皮膚一路蔓延。他的唇角忽然露出了冷冷的笑意,右手在紫絡的鬢角處用力一扯,一張精致的人皮被扯了下來。人皮下,是紫絡慘白、驚恐、絕望的臉。

“大膽!”宮暮光一腳踹開了紫絡,氣急敗壞地喝道,“說,公主去哪裏了?”

紫絡踉蹌了幾步,跪伏在地上。

“紫絡!”太後驚叫起來,“怎麼回事?新月呢?公主呢?紫絡,你快說!”她跨步上前,伸手去拉紫絡的胳膊。

她的手還沒觸及到紫絡的身體,紫絡就軟綿綿地向一側傾倒了下去,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匕首深深地插入了她的心髒,直達刀柄。

太後尖叫起來。

“來人!立刻封鎖皇宮,把新月公主和反賊安羽中給朕找出來!”宮暮光目露凶光,殺氣畢現,“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這兩人挖出來。”

“安羽中?”太後容顏慘淡,喃喃重複,“安羽中不是早就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