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打開,趙公公走了進來,一臉嚴峻。
“太後懿旨,宣全德去坤寧宮問話!”
孟逍遙懷著一顆忐忑的心,跟著太後身邊的黎海公公走進坤寧宮。一路上,不管孟逍遙如何試探,黎公公始終一語不發,隻顧自己昂著頭走路。孟逍遙身後,一群太監緊緊跟隨。拐彎抹角地走了好大一段路,穿過回廊,穿過後花園,來到一個光線幽暗的房門口。專門負責保護太後的兩名侍衛在門口走來走去,氣氛十分詭異。
孟逍遙吃了一驚,隨即心頭一陣輕鬆——“禍兮福之所倚”,她正愁找不到機會和太後單對單地密談呢!
她搶在後麵的小太監動手之前,率先跨入密室之內。身後小太監正好伸出手,滿以為可以推個正著,誰知道卻落了個空,他卯足全力去推孟逍遙,結果倒把自己也弄得跌進了密室,孟逍遙輕輕一讓,他噗地一下摔了個狗啃泥,頓時狼狽得漲紅了臉。
“你……”他跳起來,正要怒斥孟逍遙。
“放肆,退下!”一個森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太監一驚,抬頭一看,太後正端坐桌前,四名宮女侍立在側,室內光線晦暗,氣氛陰沉。
小太監嚇得臉色發白,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門在孟逍遙背後吱呀合攏。
孟逍遙乖巧地跪下,磕了個頭:“奴才全德叩見太後!”
太後起身,走到孟逍遙跟前,冷冰冰地說道:“全德,你膽子大了,敢違抗哀家懿旨了是不是?”
孟逍遙伏在地上,心下嘀咕,原來這全德還真不是吹牛,他果然是太後的親信,被派去禦膳房竟是有秘密任務的。卻不知是像韋小寶那樣,衝著《四十二章經》而去呢?還是別有目的!
心中揣度著,口中可一點不敢遲疑,磕頭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太後哼了一聲:“你還懂得知罪麼?哀家要你辦的事呢?”
孟逍遙暗叫一聲“慘”,她連辦什麼事都不知道,要如何彙報啊?
“那個……那個……”她支吾著,拚命地搜索預見裏的畫麵,希望可以識破一些玄機。
太後臉色一沉,怒道:“那個什麼?哀家讓你去和趙立福那奴才打好交道,你倒好,交道沒打成,還和他爭風吃醋。你若辦成哀家交代的事情,莫說一個太監,這宮裏的太監,都由得你挑選。你卻如此不知自愛,真正辜負哀家!”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孟逍遙立刻配合地連連磕頭,隻覺得腦門上又腫又痛,想來磕頭這個本事,操作起來還真的有些難度呢!不過,她見太後如此在乎,猜測著這事兒對太後而言,非同小可。可是趙公公到底掌握了什麼,值得太後這樣煞費心機地派遣全德去禦膳房討好趙公公呢?
她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還是理不出什麼頭緒。一時又想到自己該如何與太後相認,又如何誘騙太後送她和安羽中出宮,思前想後,腦袋裏更是亂哄哄的,像是驟然飛入一群蒼蠅,嗡嗡嗡鬧得她心煩意亂。
“該死,你的確該死!”太後怒從心頭起,竟抬腳向她踹了過來。
孟逍遙沒有回避,反而撲向前方,一下子將太後的腳抱在了懷裏。太後隻腳難撐,頓時摔倒在地。
四名宮女齊聲驚呼,向她們擁了過來。
“退後!”孟逍遙沉聲喝道,一邊壓製住了太後,一邊從靴子內部拔出一把匕首來——這是她從淩婕妤的胸口拔出來的匕首,偷偷收藏了,沒有還給宮暮光。
四名宮女不敢造次,向後退了一步。
“你……”太後又怒又怕又難堪,“你反了,連哀家都敢……”
“出去!”孟逍遙不去理會太後的指責,將匕首往太後的肌膚裏按了按,血絲滲透了出來,太後的聲音頓時變了,顫聲道:“你們先出去。”
宮女們相互望了望,盡管五內憂懼,但此刻太後命懸一線,她們焉敢不從,隻好魚貫而出。
“把門關上!”孟逍遙命令最後一名宮女。
“你……想幹什麼?”太後驚恐地望著孟逍遙,“你以為你對哀家這麼做,自己還能活著出去麼?哀家如此厚待於你,厚待你的家人,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麼?”她越說越忿怒,到了後來,連自己麵臨的危險都不顧了,大聲斥責起來。
“太後!”孟逍遙換了聲音,低聲道,“得罪了。”
“你……”太後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你是……新月?”
“是我!”孟逍遙毫不諱言,“太後少安毋躁。”她收了匕首,扶著太後站了起來。
太後茫然地望著她,仿佛一下子還回不過神來:“你真的是……新……月?”那個名字似乎充滿了令她恐懼的東西,使得她小心翼翼地猶猶豫豫地吐字,隻覺得心中情緒之紛繁複雜,前所未有。
孟逍遙堅定地點了點頭,確認太後的猜測。
“皇……皇上在找你啊!”太後可笑地抓住了孟逍遙的雙手,“哀家,帶你去見皇上,見皇上……”
孟逍遙掙脫了太後的手:“太後,請吩咐外麵的侍衛、宮女、太監,穩住他們!”
“哦!”太後恍然,慌忙大喝道,“哀家有事和全公公密談,沒有哀家的命令,誰都不準進來。還有,給哀家密切注意外麵的動靜,有什麼情況,即刻彙報!”
她說出這番話後,找回了太後的感覺,盯著孟逍遙的目光也不再躲閃,而是充滿了譴責。
“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來?皇上大婚,是可以玩笑的嗎?你叫皇上如何麵對天下,如何堵住這悠悠眾口?新月,你太胡鬧了。”她雖然壓低了聲音,但聲音裏的不滿卻畢露無遺。
“若你和先帝大婚那一刻,爹來找你呢?”孟逍遙不慌不忙地反問,“太後會怎麼做?拒絕爹……”
“不!”太後斷然否決,臉上的神色急速變幻:激動、哀怨、興奮、向往……到了最後,變幻成如夢如幻般的神采,“若他來,不,他甚至不必親自來,他隻要托人捎個口信來,哀家就會,就會……”
她忽然用力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美麗幻境甩了開去:“可是你不同,你愛著皇上,你嫁給皇上,難道不是圓了你的夢嗎?新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急切而不耐,“你是被迫的是不是?你今天來,是想要求哀家幫你到皇上那裏說情是不是?你……”
“請太後幫我離開皇宮!”孟逍遙打斷了太後的猜想,斷然回答。
“什麼?”太後震驚,整個人都站立不穩,向後退了幾步,碰到了桌子,才勉強立定腳跟。但是,她四肢百骸都軟綿綿的,仿佛變成了棉花。她不得不靠在桌子邊沿,才能控製自己不狼狽地坐倒在地。
孟逍遙瞪視著太後,她的容貌雖然是全德的嘴臉,但是她的眼睛裏迸射出來的光芒,卻是全德絕對不可能擁有的。那使得她的眼睛——那一對全德的暴突眼,奇跡般地幻化出最純最美的明珠,一層柔和的、悅目的光輝發出來,叫人移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