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公主,但這就是我喜歡你的方式!”石玄的臉色也變了,但是他的眼神更加堅定,他伸出手掌,閃電般砍向孟逍遙的後脖子。
孟逍遙的動作僵住,一對眼睛裏射出凶狠的仇恨的光芒,她看到石玄的嘴唇還在一張一合,但是傳入她的鼓膜,剩下了嗡嗡嗡的一片,最後,連那一片嗡嗡聲也減弱了,模糊了,消失了。石玄那張俯視著她的臉在一片令人作嘔的迷霧中快速旋轉起來,這迷霧愈來愈濃,迷惑了她的視線,直到她再也看不見他——也看不見任何別的東西了。
當她慢慢扭動身子,漸漸恢複知覺時,孟逍遙陡然從床上竄跳了起來——像是一個僵屍一般,膝蓋直直的。
“公主!”石玄扶住了她。
孟逍遙大大地睜著兩眼,她感到渾身徹骨地疲倦、虛弱。但是,她依然硬挺挺地站立著,渾身僵硬得像是一條鐵棍。她不能倒下去,不能!
“他呢?”她聽到自己粗噶的聲音,好像她的喉嚨裏充滿了血和痰。
“他很好!”石玄飛快地回答,“我已經派大夫看過他的傷口,而且也對症下藥。公主放心。”
孟逍遙困惑不解地盯著石玄,好像石玄的話裏透著玄機,令她無從理解。
“安羽中很好!”石玄重複他的話,聲音裏透著別扭,似乎“安羽中”三個字讓他格外不自在,“公主放心。”
“他真……的……好?”
“真的!”石玄肯定地點點頭。
“我,不,信!”孟逍遙一字一頓地否定了。
石玄歎了口氣,拉開了床上的簾子:“他就在這兒。”原來這張床被一扇簾子隔成了兩半,孟逍遙躺在這一邊,安羽中睡在另一邊。
孟逍遙扭過頭,看見了安羽中慘白的但是平靜的睡顏。一陣抽泣陡然衝上了喉嚨,她用力地捂住嘴巴,卻沒能捂住淚水。
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與此同時,支撐著她的力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石玄一直扶著她,她會一頭栽倒在床下。
石玄扶著她慢慢躺下,在整個過程中,孟逍遙的腦袋始終轉向安羽中,她的眼睛裏,除了安羽中,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了。
石玄輕輕地歎了口氣:“公主,你好好休息。”
但是他知道,孟逍遙不可能聽到這句話了,孟逍遙所有的心思,都凝注在安羽中身上了。
他順著孟逍遙的目光,望向安羽中,眼睛裏充滿了濃濃的嫉妒。
當他把孟逍遙送到宮暮光身邊時,他沒有嫉妒宮暮光,他有的是榮耀和自豪,為自己能夠救回孟逍遙感到榮耀,為自己成全了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感到自豪。
可是這一刻,他卻嫉妒了。
他忽然了悟,原來早在他送孟逍遙到宮暮光身邊時,他就已經感覺到,孟逍遙對宮暮光是沒有情意的。所以,他才能如此平和,如此大度。
覺察了自己的心事後,石玄有些不安了。他收回了視線,沉沉地歎息了一聲,默默地注視著孟逍遙。
愛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他明明知道這輩子都不可能走進孟逍遙的內心,他還是會無可救藥地愛著孟逍遙;他明明無比妒忌躺在孟逍遙旁邊那個幸運的家夥,但是,他還是會違心地去照顧他,隻為了孟逍遙對他的一點點感激,一點點注意,隻要一點點,隻要他能夠在孟逍遙的心上停留過那麼一點點,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打暈了孟逍遙,不是為了把她送回到宮暮光身邊,正是為了避開宮暮光的搜捕。
他知道,孟逍遙在那樣的搜捕下,想要隻身帶著安羽中離開,難於登天。而唯一可以逃離的辦法,就是隱藏在他的家中——最危險,也最安全。
皇上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絕對料想不到,孟逍遙就在石玄的府上。
一想到這兒,石玄驕傲地笑了。
這個世界上,隻有他,石玄,才能夠救孟逍遙呢!而且還不止一次。
他有些興奮地回味著他對孟逍遙的救護,他雖然不能成為孟逍遙的愛人,但是他至少可以成為孟逍遙的保護神!無論如何,他也是孟逍遙的獨一無二!
“將軍,秦將軍求見。”
門口,石玄的心腹宿城稟報。
石玄回過頭來,蹙起眉頭:“這時候,他來做什麼?”
“屬下不知。秦將軍隻說有要事和將軍商談。”
“要事?”石玄心神不寧地看了看孟逍遙,孟逍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周邊的聲音充耳不聞。
“宿城,本將軍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你務必嚴加防範,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接近這個房間。”他厲聲命令。
“是!”宿城麵無表情地回答。
石玄的臉色卻柔和了,他了解宿城,知道宿城一旦承諾,那就是拚出了性命也會做到。
他點了點頭,又望了一眼孟逍遙,心下希望孟逍遙能夠轉過頭來看他一眼。但是,孟逍遙顯然已經忘記了他。他失望地歎了口氣,離開了。
石玄一離開,這一間密室就從外麵關上了,密室的門外,是一堵書牆,牆壁上,放滿了厚厚的書籍——那是石玄的書房。
石玄從書房裏走出去,來到客廳,秦墨坐在椅子上,盯著茶杯,手指卻在桌子上輕輕地叩著。石玄知道,秦墨有了那個動作,就表示他心裏有了無法解決的困惑。
“秦將軍找我,有事?”石玄開門見山地問道。他和秦墨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年少的時候,兩人同時加入投軍,經曆過的戰事無數,有時候秦墨負傷,他拚死救出。有時候是他生病,秦墨抵死照顧。
很難分得清楚,兩人之間,誰照顧誰更多一些。
秦墨站了起來,伸出鐵拳頭,衝著石玄的肩胛骨揍了過去。石玄自然不可能讓他揍到,輕巧地側身,避了過去。
秦墨收了拳頭,他自然不是真的要打,隻是做出這個表示親昵的動作而已。
“石玄,你還記得我們以前嗎?”秦墨肅然問道。
石玄也收了笑容:“怎麼不記得?”他放緩了聲音,低沉地說道,“那一次,我受了傷,敵人的長矛又向我刺了過來,若不是你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石玄早已不能站在這兒了。”他說到後來,眼眶都紅了起來。
秦墨也動了情感:“我以為我死了,但是,沒想到我卻又醒了過來,滿嘴都是血腥味,原來你看我失血過多,竟割開了自己的手臂,讓血流在碗裏,流了一會,鮮血凝結,再也流不出來,你又割一刀,再流了些鮮血……你就是這樣把我從鬼門關裏搶了回來……”他的聲音哽咽了。
石玄吸了吸鼻子,擦去眼角的淚水:“自家兄弟,說這些做什麼?”
“不,我要說。”秦墨忽然提高了嗓門,“兄弟最重要的是什麼?”
“義氣!”
“沒錯!”秦墨更加激動了,“義字當頭,愛在其中!那麼,我倒想問一句,你口口聲聲說新月公主為你做了多少多少,如今,公主有難,你還記不記得這個‘義’字怎樣寫?”
新月的事情,石玄在把孟逍遙交給宮暮光後,就全盤告知了秦墨,秦墨那時才恍然大悟,並且深悔自己當初對石玄的誤解和對新月公主的欺負。為此,秦墨還效仿廉頗負荊請罪呢!隻是那時孟逍遙已入宮廷,自然不可能再見秦墨了。
但即便如此,孟逍遙也成為秦墨最崇敬的人物。
如今,孟逍遙被聖上通緝,首要負責人又是石玄,叫秦墨怎能不急?
他瞪大了一對銅鈴般的眼睛看著石玄,石玄也目不轉睛地盯著秦墨,卻一言不發。
秦墨大怒,戳指指向石玄的麵門:“我看錯你了。”
嗤啦一聲,他撕下自己的衣袍,擲給石玄:“割袍斷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