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逍遙笑而不語。她的預見能力,當世除了安羽中,她不想再讓第三個人知曉。
“將軍打算如何處置小女子呢?”孟逍遙譏諷道。
石玄噗的一下跪倒在地,匍匐在孟逍遙的石榴裙下:“公主何出此言?公主若認為臣有不二之心,不如一刀把臣砍了,以絕後患。”他右手雙指一彈刀柄,長刀刷的一下從刀鞘內彈跳而出,落入石玄的掌中。他倒轉了刀柄,恭敬地遞給孟逍遙。
孟逍遙接刀在手,用力架在石玄的脖子上:“我已不是新月,為了逃命,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石玄眼睛眨也不眨,望著孟逍遙:“在臣的心裏,公主永遠是公主,此生不變!”
孟逍遙哼了一聲:“你若真的顧念我還是公主,還助你打過無數勝仗,你就不該去而複返。難得糊塗不是很好嗎?”
“石玄的確想這麼做,但是石玄的心放不下公主!”石玄含糊地說道。
孟逍遙當然聽見了,不過既然石玄有意說得含糊,她自然也可以有意假作沒有聽明白。
“你說什麼?”
“臣是說,若公主隻是為了逃命,不妨跟臣回去。”
孟逍遙臉色一變,手中一用力,雪亮鋒利的刀刃在石玄的脖子上劃出一條血痕。
石玄眉頭也沒有皺一下:“石玄敢問公主,此去何方?又將如何救治車內的傷者?”他明知車裏的男人就是安羽中,卻偏偏不去點破。
孟逍遙心下一沉,知道石玄已經將她的情況掌握得一清二楚。她倔強地一揚下巴:“不用你管。”
“臣非管不可!”石玄衝動地脫口而出,“石玄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公主走向末路。”
“你想怎麼樣?把我交給宮暮光?”孟逍遙輕蔑地一撇嘴,“以我為踏板,倒是一條高升的好路子!”
石玄突然揮手向刀刃,紅光閃處,他的小手指從掌上分離,落在塵土中。
“石玄若有此念,當同小指。”鮮紅色的血液從斷口處汩汩流出,他卻連看也不去看一眼。
孟逍遙扔下了刀子,返身入了馬車,不一會兒,她手中帶著藥和紗布出來了。
“你起來。”她拉著石玄站了起來,又牽過石玄的傷手,麻利地為他上了藥,包紮好。
“我不過是一句戲言,你這是何苦?”
“石玄在乎公主的每一點看法。”石玄低聲說道,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孟逍遙抬起頭,仔細地察看石玄的眼睛,仿佛要努力地看清楚石玄的心。
“你喜歡我?”
石玄被曬成了褐色的臉透出了血色,他沒有出口承認,但是,他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孟逍遙長歎一聲,苦笑道:“石大哥,我是禍水,值得你喜歡麼?”
“不,你不是!”石玄打斷了孟逍遙的話,“你是女神!”他的麵色更加發紅,幾乎接近紫醬色了。他一生中從未有過向女子表白的經曆,他以為這一生恐怕都不會有這樣的經曆,沒想到在這兒,在他內心深處的女神麵前,竟然坦言說了出來。一時間又緊張又激動,竟然連膝蓋都發起顫來。
孟逍遙瞧在眼裏,喜上心頭。若是從前,她隻會覺得窘迫,恨不能立刻逃避掉這種尷尬的場麵。但是現在,在她經曆了那些她曾經連想象一下都覺得是在作踐自己的事情後,她那本來柔軟的心房外圈,漸漸地裹了一層外殼,就像是受了傷害的皮肉結出的一層繭子,這層繭子因為不斷遭受生活的困厄、磨練、壓迫,慢慢地變厚了,在孟逍遙自己都不曾覺察到的情況下,那層繭子已經把她曾經易感柔軟的心房層層保護了起來,使她輕易不動感情了。
除了她唯一在乎的安羽中!
而為了安羽中,她什麼都會去幹,即便是殺人放火,隻要有這個需要,她同樣會去做。
眼下,既然她洞悉了石玄對她的情意,她豈能不去妥善利用?
“石大哥,”她的眼睛變得水汪汪的,似乎想要流淚又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感,“石大哥,謝謝你!”她必須利用石玄的感情,讓他放了他們。她必須!不過她還無法確定,她這樣做,有沒有效果。她沒有這種經驗——勾引男人並利用男人的經驗!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小手突然滑落到石玄的掌心裏,石玄很自然地握著那對雪白的嬌嫩的小手,如獲至寶。
“石大哥,你知道我不能回到皇宮,我隻能離開……我……”她裝出一副緊張而絕望的神態,似乎說不下去了。事實上,隻要想到受了重傷的安羽中,她不用偽裝就已經喘不過氣來,心也似敲鼓般的怦怦直跳。她能逃過眼前這一劫難嗎?她可以說服石玄放過他們嗎?
“我知道。”石玄的的聲調很溫柔,而且有點震顫,“所以,隻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會幫助你。”
“真的?”孟逍遙懷著又驚愕又激動的忐忑不安的心情搜索著石玄的眼睛,想要看出裏麵真誠的分量。她感到自己的眼眶熱熱的,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落淚。這個時候,她應該落淚嗎?
不,要是落淚,她會把事情搞得太煽情的,到時候反而會鬧得無法收拾。
她隻要適可而止就行了。
她用急切祈求的目光注視著石玄的眼睛,她的目光中還含著滿滿的歉疚和揪心的痛苦。她用力搖了搖頭,仿佛要努力地擺脫一種強烈的迷惑:“不,我不能這樣自私。石大哥,我不能連累你。”
“我是心甘情願的。”石玄低聲道,黑亮的晶瑩的大眼睛裏閃著真誠的光芒,“公主,你放心,隻要石玄有命在,就沒有人敢動公主一根寒毛。”
孟逍遙突然反手抓住了石玄厚實的手掌,手指揪住石玄的大拇指:“那麼,放我走!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大恩。”
“不!”石玄斷然拒絕,剛毅的臉色閃過一絲痛楚。
“不?”孟逍遙如同受到了愚弄,她惡狠狠地摔開石玄的手,“你說不?這就是你喜歡我的方式?”她慢慢地向後退著,隻要再一步,她就可以坐到馬背上,然後,用盡可能快的速度逃走。
石玄臉發白了,目光裏流露出狼狽的神色,但他很快又恢複了鎮定:“公主想去哪裏呢?難道想要尋求裏麵的保護?可是,據我所知,裏麵的男人奄奄一息,自身難保了呢!”
孟逍遙止步,她的臉上看不出顏色變化,但是,她的眼睛裏,恐懼滿滿地溢了出來。
石玄在威脅她呢!
石玄竟敢拿安羽中威脅她!
“啊,你這卑鄙無恥下流惡作的壞蛋!”她發狠般地喊了起來,搜腸刮肚地想找出更惡毒的話來罵他,可是恐懼來勢洶洶,把她的那些話語統統都給堵塞了。她揚起手,衝著石玄重重地打了下去。
啪!
清脆,響亮!
石玄的嘴角出現了紅色的血漬。
她本來力量柔弱,但是,盛怒之下,她竟能把石玄都打出血來。盡管如此,孟逍遙還是覺得不解氣,她更希望自己可以把石玄殺了。她張望著,突然矮下身子,拾起剛才掉落在地的刀子。她真蠢,她早該當機立斷,殺了石玄的。
她舉起刀,石玄托住了她的手腕:“對不起,公主,我現在還不能死!”
“放開我,你這下流坯,卑鄙肮髒的臭東西!”孟逍遙的五官都扭曲了,那張本來就很平淡的臉越發的醜陋不堪。她陡然掙紮起來,尖聲怪叫著,想要掙脫石玄老虎鉗般的掌控——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一幕情景簡直可以叫她發瘋。她完了,她完了不要緊,問題是安羽中怎麼辦?安羽中怎麼辦?
哦,如果石玄敢動安羽中,她一定會叫他生不如死的!她要千刀萬剮,一片片地把石玄身上的肉削下來,看著他活活地痛死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