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十四章(1 / 3)

孟逍遙忽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與此同時,她右邊的耳朵迅速灼燙起來,仿佛著了火一般。

“有人在詛咒我呢!”孟逍遙喃喃地捏著耳垂說道。

從皇宮出來,她就用太後送給她的金葉子買下一輛馬車,又雇了個車夫。

此刻,車夫優哉遊哉地趕著馬車,她在馬車裏麵照顧受傷的安羽中。當然了,這個時候,哪怕是對全德和趙立福最熟悉的人瞧見了他們,也認不出兩人就是方才被逐出皇宮的落難太監了。

孟逍遙從皇宮裏出來的時候,看上去孤苦伶仃、一無所有。事實上,她把自己可以開發的地方全部開發出來攜帶財物了。等她擺脫了押解她的兩名執行太監後,她就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富家子弟的眷屬,陪同著患了病的少爺出門尋求名醫了。

那個少爺,自然就是安羽中改扮的了。

安羽中聽到了她的低喃聲,睜開眼睛,望著她笑了笑:“誰舍得詛咒你呢?”

“多了。”孟逍遙掰起手指,“太後會罵我沒有良心、不知好歹!皇上會罵我負情絕義、自甘墮落!小眉會罵我……”一股冷氣自腳底板升騰了起來,瞬間席卷了全身。

“怎麼了?”安羽中振作了一下精神,他流失的血太多,以至於一直都提不起精神,老是昏昏欲睡。

“沒什麼。”孟逍遙給了安羽中一個大大的笑臉,她不是瞎子,安羽中情況不妙,她當然看得出來。雖說眼下是暫時脫離了危險,但天知道,前麵會有什麼樣的災厄在等著他們呢!比起那不可預測的未來,孟逍遙那一點微末的“兩分零八秒”真是米粒之珠罷了。孟逍遙有種感覺,正是因為她有了這樣的預見能力,反而越容易受到命運的捉弄。她已經怕極那種被狠狠淩辱和折磨的感覺了。

可是,害怕有什麼用呢?

越是害怕,那個可惡的殘忍的命運越是捉弄得起勁罷了。

“你在擔心小眉?”安羽中沒有上當,關切地注視著孟逍遙,“你怕小眉會做出什麼事?還是你已經看見了那個不祥的兩分零八秒?”

“沒有。”孟逍遙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在我的腦海裏,一切平安!但是,安公公,你說對了,我真的好害怕小眉。”她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聲音裏麵的顫抖,“當我的舌尖上吐出她的名字,我就會害怕得渾身發抖。”她伸出手,握住了安羽中的手,她的手冰涼,手指無法控製地顫動著。

“別怕!”安羽中用力地握住了,但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竟然覺得如此吃力,以至於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他心下暗驚,知道這一劍所受的創痛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想。那麼,是他體內的真氣有了漏洞嗎?還是他所修煉的武功還隱藏著其他的問題,現在,爆發出來了?

他不敢表現出來,保持著自己平和的笑容:“別怕,如果她敢傷害到你一根頭發,我一定會立時要了她的性命!”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孟逍遙一驚,慌忙為安羽中撫摩著胸口,試圖遏製住他的嗽聲。但是,咳嗽一起來,須臾之間哪裏止得住。咳嗽引起的劇烈動作震裂的傷口,安羽中的胸前又滲出了新的血液。

“怎麼辦啊?”孟逍遙慌了,她火速從旁邊的臉盆架上揪下一條疊好的毛巾,放在安羽中的胸口,使勁壓住,好像要把把流出來的血壓回去,但是這條毛巾馬上又紅了,像變戲法一樣。

孟逍遙幾乎要哭出聲來。

“為什麼我不練武功呢?為什麼我沒有練好武功呢?”這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孱弱的體質,“就算我身體弱,但隻要我那時候努力一下,我是可以學會點穴手法的。我真笨!真笨!”她舉起拳頭,用力擊打著自己的腦袋。

“別這樣。”安羽中探出手去抓孟逍遙的手,但是他不僅沒有抓住,反而差點把自己給扔到另一邊去。

孟逍遙拚命地抱住了安羽中,把他放回到榻上。

“不要再……咳……咳……傷害……咳……自己……咳咳!”安羽中好不容易才說完了這句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聽你的,都聽你的。”孟逍遙哽咽著嚷起來,“求求你不要再咳嗽了。”她突然俯下身子,伏在安羽中的胳膊上輕輕哭泣起來。

安羽中抬起手,摸著孟逍遙的頭發。他們是在一起了,可是,他卻幾乎成了廢人,不要說保護孟逍遙了,他甚至還會成為孟逍遙的累贅。

這,是不是他所期待的未來呢?

他茫然了,很快,劇烈的咳嗽又席卷了他,他拚命了咳嗽起來。

孟逍遙顧不得哭泣,手忙腳亂地用手壓著安羽中的傷口,但是那血還是從她手指縫裏往外流。

“給我……咳咳……水!”安羽中虛弱地說道。

孟逍遙連忙將水杯遞了過去,但是安羽中咳得那麼厲害,水杯裏的水都灑了出來。

孟逍遙自己先喝了一口,嘴對嘴,封住了安羽中顫抖的唇,把口中的水硬是灌入安羽中的喉嚨裏。

咳嗽止住了,但是安羽中的眼睛卻疲倦地閉上了,臉色蒼白得可怕。他的胸膛雖然仍在起伏,但是起來得很慢,下去得很快。

孟逍遙使勁地咬著下唇,那麼用力,嘴唇的皮都給咬破了。

她不敢把時間浪費在哭泣上,她得趁著安羽中停止咳嗽的時間裏,把安羽中胸口的傷口處理掉。萬一安羽中的情況給外人看到,恐怕就會引起一連串麻煩來。

孟逍遙的顧慮是對的。

就在她重新包紮了安羽中的傷口,又更換了帶血的衣服,並且將那件衣服丟棄在路邊一個荒廢了的垃圾場裏後,她聽到了一陣急雨般的馬蹄聲。

孟逍遙的臉色驟然變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拉過一條薄薄的毯子,蓋住了安羽中的身體。

“停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馬車外麵傳了進來。

車夫勒住了韁繩,黃驃馬長長地嘶叫了一聲,停了下來。孟逍遙擔憂地看了看安羽中,她好怕馬車的顛簸,讓安羽中的傷口又崩裂開來。

簾子從外麵打開了,是一個侍衛。

“例行檢查。你們是什麼人?”可能看到他們的財大氣粗,侍衛的聲音沒有那麼粗魯。

“兵大哥。”孟逍遙嬌怯怯地回答,“夫君病重,奴家帶著夫君去求醫呢!”

簾子放下了。孟逍遙聽到侍衛的彙報聲:“報告石將軍,是一對夫妻!”

石玄應了一聲。

馬蹄聲漸漸遠去了。

孟逍遙呼出一口氣,懸在嗓子眼的心慢慢地落了下去。

“夫人,可以趕車了嗎?”車夫問道。

孟逍遙還沒來得及回答,馬蹄聲又響了起來。

簾外寂然無聲。

孟逍遙歎了口氣,該來的到底還是避不過去。

她掀開簾子,石玄正騎在馬背上,凝目望著她。見到她,石玄翻身落馬,跪在馬車前:“臣參見公主!”

孟逍遙苦澀地笑了笑:“你竟可以認出我。”她的裝扮,即便是宮暮光,明知她就在附近,也沒有認出全德就是她。沒想到居然被石玄認了出來,她本來一直很篤信的心受了一些打擊。

“是,公主的聲音對臣來說,刻骨銘心。無論臣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聽到,都能立刻知曉。”石玄抬頭自傲地展顏,“臣別無長處,唯有聽覺卻可以獨當一麵。”

“你起來吧!”孟逍遙從馬車裏跳了下來,“讓別人瞧見了,不好看。”

石玄站了起來:“公主又如何知道,臣去而複返呢?”對於這一點,石玄也很驚訝,他總覺得孟逍遙似乎有未卜先知之能,隻是無從驗證而已。

孟逍遙哂然:“將軍的馬可是千裏馬哦!千裏馬的馬蹄聲,即使在千軍萬馬之中,也能夠被伯樂分辨出來。”

“原來公主還是一位伯樂!”石玄既驚訝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