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固山下雲水庵，
庵裏姑娘勝天仙。
古佛常伴菩提禪，
絕似菩薩度凡間。
那時的潤州孩童都會這首打油詩。
因為北固山下的雲水庵，也因為庵裏的雲水姑娘。
雲水姑娘法號妙衍，人美心善，雖無三千青絲但一顆善心金不換。
雲水庵內雲水姑娘正在澆花，她穿著水洗白的僧袍，眉眼仿佛一道極精致的水墨畫。
庵門忽然被撞開了，一名鮮衣青年闖入，他看見雲水微微一愣，然後忙示意她當做看不見自己，便立刻尋了裏間躲了進去。
不多時一隊人馬搜尋至此，雲水自合掌相迎，打發了這群人。
青年見人馬已走，出來作揖謝到。
“多謝姑娘，小生蕭衍。”
雲水雙掌合十，“施主客氣，小尼法號妙衍。”
然後雙雙抬頭。
那時初春，院內幾點極粉的桃乘風而來，沾上蕭衍的發梢，也沾上雲水的僧袍。
那時他是鮮衣華貴公子哥，她是眉目如畫比丘尼。
那時他們初見。
後來漸熟。
郎有情，尼無意。
雲水一生追尋大道，那時的僧侶可有肉食，她主張純素淨心一意向佛。
後來蕭衍托她帶路同遊北固山。
雲水為蕭衍一行人指路，蕭衍的目光卻流連於她的身上，他朗聲道“此山應為北顧山。”
顧雲水的顧，郎顧妾的顧。
他立於山石的模樣仿佛這片江山盡為他物。
怎樣的氣魄才能如此？
她才知他並非尋常華貴。
身旁的人眉頭緊鎖，“公子此言不當。”
他是範白。
他知曉公子有大誌，此時怎能為區區兒女情累？
他知道自己必須有所行動。
趁著公子出行，他去了雲水庵。
雲水眼睫微掩接待於他。
“為了天下，為了蕭公子的雄圖霸業，請你安息。”範白奉上毒酒，“我想雲水姑娘知道孰輕孰重。”
雲水沉默了很久。
她忽然笑了。
“我是一名比丘尼。”
她心中自有菩提森森，奈何自始至終旁人都當她藤蘿需喬木。
她接過毒酒飲了下去。
“此酒我為蕭衍飲，不為天地不為你。”
她眉目和祥，慢慢合上了雙眼。
回雲水庵之後的蕭衍最後見到的是雲水早已涼透的屍身。
她依舊眉目如畫，眼角含笑。
蕭衍親手葬了她。
他沒有流淚，也沒有反抗。
隻是眉眼有一絲極濃的疲憊。
北顧山還是北固山。
雲水庵卻沒了顧雲水。
此後他終於登基為帝，南梁的第一位皇帝，梁武帝。
他常伴青燈古佛。
他沒有想她，他隻是促使中國僧侶純為素食；他沒有想她，他隻是後宮始終無寵妾；他沒有想她，他隻是常遠眺北固山方向。
隻是他再也見不到她。
北顧唯有雲蕭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