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完全降臨了,雨還在下,嵐因小館之外千珠淋漓,雨珠驀地喧嘩起來,嘈嘈切切,如珠滾落玉盤。
嵐因小館裏還亮著燈,青煌煌一點燭光,在桌上拉的老長。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如因同嵐越相對而食,彼此懷著心思,都沉默著。門沒有關,門外雨聲大得嚇人。颯颯寒氣被風卷入館來,吹的桌上燈燭青光跳躍。
嵐越微皺了眉頭,起身去關了店門,雨聲一瞬小了許多。回來時恰對上如因閃躲的目光,不禁問道:“怎麼了?”
她頗為尷尬地一笑,放下手中盛粥的碗來,道:“沒什麼……隻是覺得,這般大的雨,可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嵐越夾了一筷子炒筍放在她碗裏,漫不經心地道:“現下正是初春,雨水多也是很正常的。夫人多慮了。”
裴如因小口小口地喝著粥,才喝了幾口,又忍不住抬起眼來偷偷看他燭光之下的輪廓。她剛才就發現了,燭光之下的他很是好看,柔光將他的臉打磨的光滑,好像一塊溫潤的古玉。
“看我幹什麼。”冷不防地,他出聲問道。
“秀色可餐啊。”她沒多想,脫口而出。嵐越抬起眼來認認真真看著她,她已低了頭去,慢吞吞地喝著粥,裝作不知的樣子,然而一雙眼波流轉的眼睛卻暴露了她的心虛。
“想看繼續看就是了,心虛什麼?”他笑一聲,端起茶盞來淺淺酌一口,動作閑適而優雅,“我是你的夫君,還怕你不看我呢。”
“……巧言令色。”如因被他說的麵上一紅,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嵐越撲哧一笑,正色道:“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我有正經事要和你說。”
“什麼正經事?”
正當如因要洗耳恭聽之時,門外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伏老板在家嗎?”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嵐越站起身來,應道:“在呢,是誰?”
“是我,陸愉。”
嵐越打開門,店門口的燈光陰影裏顯出一個年輕挺拔的影子,一身黑衣,頭戴竹笠,雨水順著帽簷簌簌滴落。
來者是洛陽郡的一個小吏,負責督辦刑事案件,嵐越與他打過照麵,彼此還有些相熟。
嵐越將他迎進來,關上門,問道:“陸大人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又吩咐如因:“去替陸大人熱壺酒,炒兩個小菜。”
陸愉擺擺手道:“不必了,今兒不得閑,來調查一件事就走。”他從懷裏掏出一卷用油皮紙包的嚴嚴實實的東西,抖開來一看,原來是一幅畫像。
那畫上繪著一個年輕漂亮的青年婦人,鬢角還簪著一朵山茶花。陸愉指指畫上的女子,問道:“你們可見過這個婦人。”
嵐越搖頭:“沒有。”
一旁的如因嘴唇刹那褪到蒼白,所幸燭光微漾,旁人也沒看出異常。她訥訥答:“沒有。”
陸愉聞言看了她一眼,追問道:“夫人說的可是真的?我在你們隔壁幾家和對門的吳老板那邊調查時,他們可都說,下午酉時過半,有個抱孩子的婦人在你家店前徘徊了好一會兒。”
如因難得的鎮靜,慢慢地道:“那時我在廚房準備晚飯,大人既說諸鄰看見的是在我家店前徘徊,這店外之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嵐越也接口道:“酉時過半麼,我也差不多是那會兒回到店中的,並沒有看見什麼人。這一點,想必鄰居們也可以替我作證吧。”
“這倒是……”陸愉略一思忖,不甘心地繼續追問道:“夫人真的沒有看見這個婦人麼?可曾聽到異聲。”
“沒有。”她表現的相當鎮定,“既然鄰居們有看見那婦人出現在我家店前,他們就沒有看見婦人是否離去或是進入店中了嗎?”
她很清楚,陸愉既然隻是說鄰居們看見婦人出現在她家店前,卻不說進店來了,那就說明,鄰居們的證詞中必然沒有這一條。
陸愉不說話了,摸著下巴沉思著。嵐越不動聲色的看了如因一眼,又向陸愉問道:“陸大人,是出了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