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命案(下)(1 / 1)

陸愉將畫像重新包好揣進懷中,麵上露出疲憊的神色,歎了口氣:“昨兒城東發生了一件命案,死者是一對四十歲左右的夫婦,製匾額為生,膝下隻有一個從百育堂抱來的十二三歲的孩子。今兒早上被人發現死在自家床上……”說到這兒他瞥了眼如因,笑得委婉:“死相很慘,怕嚇著夫人就不說了。”

“凶手沒有抓到麼。”嵐越道,說話間他牽住了如因的手,將之攥在自己暖熱的手心裏。那隻手很冷。如因愣愣看向他,他卻似不曾注意一般,眼睛隻管盯著陸愉,仿佛這隻是一個再平常不過再自然不過的舉動了。

這個小動作倒沒能逃過陸愉的眼睛,他誇張地捂了捂胸口:“一定要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麵前這樣嗎?”

如因臉上一熱,低了頭去看自己鞋尖繡的那一朵蓮花,佯作不知。嵐越失笑:“陸大人還是說正事吧。”

於是陸愉接著說了下去:“還不能肯定凶手是誰,事發之日是孩子的生日,死者家裏來了個年輕漂亮的少婦,自稱是孩子的生母,特意來看兒子的。事發那夜她就宿在死者家中,第二天早上便消失了,而那個孩子也一起不見了。”

“她的嫌疑是很大……”嵐越沉吟道。

陸愉苦笑一聲:“豈止大,現在發生的一切,已經不能用常識來解釋了。那夫婦二人身上的傷口分明是……分明是野獸撕咬所致,可事發之夜,左鄰右舍饒是一點動靜也沒聽見。家裏門窗也好好的,不像有野獸闖入的樣子。那婦人怎麼帶孩子離開的,也沒有人看見,今天好容易聽見一點風聲,趕過來打聽,可,可他們竟說,隻看見一個婦人在你家店前盤桓了一會兒,既沒看見進店,也沒看見離開,就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自己消失了!現在全洛陽城都知道了這件事,傳的可邪乎了。”

“這麼說,倒是鬼神作祟了。”嵐越笑了笑,“大人何不請白馬寺的高僧去現場做場法事?說不定會有結果呢。”

“我可不信那些東西,這件事啊,我看還是人為,我陸愉早晚得查出來是誰幹的!”陸愉拍著自己的胸膛,很是自信,“時候不早了,我告辭了,改日再來討一杯水酒。”他取了竹笠戴上,往店外走。嵐越將他送到店門,賠笑道:“大人慢走,改日再會了。”

送走陸愉後,桌上飯菜已然涼了。夫婦二人也沒了吃飯的心思,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清洗,相對無言。

“如因,你下午真的什麼也沒有看見麼?”他突然追問道。

如因咬了咬唇,卻不肯看他,口氣堅定地道:“沒有。”

嵐越看著她欲言卻止,終是道:“罷了,我信你。”

裴如因忙撇過了臉,怕他看見自己眼底奔湧的淚花。

她說看見了又能怎麼樣呢,他們會信嗎?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說?

她自幼年起便目能視鬼,似乎從有記憶開始,她便能看見一些常人所不能看見的東西,或是祖宗祠廟懸梁上附著的那一隻九尾的狸貓,或是孤野墳塚上起舞的白衣女鬼,起初也會嚇得哇哇大哭,到後來,已是習以為常,撇了臉一言不發地走開。

不是沒有將這些經曆告訴過旁人,然而除了父親,其餘人不過一頓哄笑:

“裴四哥家這丫頭又在胡言亂語了……”

“呸!妖女!子不語,怪力亂神!”

就算她告訴他她看見了,他問起來婦人的下落,自己又要怎麼說呢?說是鬼嗎?他會信她嗎,信她這個,過門不過三日的妻子?

從前,她將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族人,不但遭了哄笑,還被人罵做煞星,孤立她。

她嫁到洛陽,夫君不僅不嫌棄她的出身,也不嫌棄她新婚之夜即遭毀容,待她更是無可挑剔,她總算擺脫那些嘲笑、那些噩夢,嫁來這裏,無異於新生。她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裏,所以,她不願意告訴他自己的這個秘密。

就讓她自私這一回,自私一回。至於什麼命案,又與她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