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敏含糊不清的聲音成為了這個空間裏,最後的聲響。就在劉敏咽氣的那一刻,我的胸腔似乎也停止了運動,一時間我拒絕了接受周遭充斥著血腥味的空氣,我的鼻腔和呼吸道暢通無阻,可就是不願意再多喘一口氣。劉敏死了。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隻想要一個人站出來,為那些在火海中喪生的學生負責,可我並沒有準備好為另一個人的死亡負責。在我的觀念裏,我不是個殺人凶手,而是一個真相的求索者,我不確定劉敏是否真的有罪,但是現在看來,他的一切都已經在剛剛被那輛道奇終結。直到欣婷踉蹌地跑過來,重新擾亂了這裏的氣流,與我一同撲坐在地上,我才咽下一口氣去,重新恢複呼吸,不至於因閉氣而導致大腦缺氧。
吸進來的,也都是血腥味的......
“現...現在怎麼辦?”欣婷和我一樣,恐怕這輩子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一個人喪命在車禍之中,因而十分慌張地向我問道。可我又哪裏知道該怎麼做呢?
劉敏的死,說到底還是和我有著極大的關係,如果我沒有對他窮追不舍,將他逼到公路上,或許他就不會死於非命。當然,我追趕劉敏完全不是私人恩怨,而是為了另外一件迷案,可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偵探,調查取證這種事情並不是我所應該做的。若是因此牽扯出一連串的人和事,非但是此時和我待在一塊的欣婷說不清楚,就連尚在醫院治療的許仲,以及藏身這座城中的冷鳶都會受到牽連。
“不如...我們報警吧...”欣婷先是害怕地扯住我背後衣衫說道。隨即她便拿起手機,準備撥號給警察。
“不!絕對不能報警!”看著欣婷就要撥號,我才從愣神中清醒過來,連忙把欣婷的手機一下子打翻在地,跟著說道。“這事情...牽扯的太多了,說不定我們兩個很快就會因為整個起火舊案被曝光出來!這風險太大了...太大了...”
按照冷鳶的說法,盯著這件事情的不止是我們,還有了另一群藏在暗處的人。那輛黑色的道奇行駛地那麼快,在撞人肇事之後,離開現場又離開地那麼果斷,令我難以相信駕駛它的人隻是純粹地路過此地,無心之失下才使人喪命。可他們憑什麼?憑什麼知道我和欣婷會在這個時候把劉敏逼上公路?沒有人知道我和欣婷來到這裏,沒有人知道我們打算從劉敏這兒尋找學校失火案的突破口,更不會有人精準地估算我和欣婷找到劉敏的用時和劉敏逃跑的方向,要知道羅家村地形複雜,劉敏朝著村子的更深處逃跑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那些藏在暗處的人又是憑什麼對一切預知得如此清楚呢?
這樣想著,我越發地有些恐懼起來,我不能就這樣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如果不趕快抓住機會轉被動為主動,很難說劉敏的下場不會是我們的結局。隨即,我在劉敏的身上摸索起來,終於在他的左邊褲兜裏找到了他的手機。
“來!拿著這個,快沿著公路往上走找車回賓館。”我把劉敏的手機塞到欣婷的手中,跟著說道。“等我處理完這件事情,就馬上會賓館找你...”
“不行!咫峰...我不能...”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不走,我們就一點贏的機會都沒有了!”不等欣婷把話講完,我便打斷說道。“你回賓館之後,盡量不要外出走動,卡和現金都在我背包的第二層裏......”
隻要欣婷帶著劉敏的手機安全了,我們就攥住了最關鍵的一個反擊點。
“可...可我害怕...”欣婷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她撲過來抱著我,我的恐慌一下子便削弱了不少。或許兩個人抱在一起,多多少少還是可以起到一些安心的作用吧。
“咫峰...我站不起來...你帶我回去好嗎......”
此刻同樣抱著欣婷的我,也沒了任何主意,我似乎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迅速習慣了一些事情。和欣婷待在一起,讓她依賴,和她互相依靠,沒了她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反過頭來想想,欣婷此時又何嚐不是如此?
罷了...一起暴露就一起暴露吧,顧不得那許多了......
我抱著欣婷,拿出自己的手機,報了警。
7月30日09:17
救護車和警車來得都還不慢,這條公路上本就有臨時交警站,故而是警車先到,醫院離得遠些,救護車來得遲點也在情理之中。反正對於現在的劉敏來說,救護車這種東西也不再排的上用場,直到警車來的前兩分鍾,我才扶著欣婷緩緩站起身來。一個警察走過來問我們是不是報案人,我實話實說,他便又開始接著發問:
“你在見到遇害者的時候,他已經倒在地上了嗎?”
問話的警察顯然是新來的或者是實習的年輕警員,做事態度一本正經的過分,收拾打扮也整齊得過分,問話的措辭用句更是官方得可以。雖然我也剛剛大學畢業,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年輕識淺是我這個年紀最具代表性的概括。然而在麵對這位新手警員的時候,我竟相當自然地將自己擺到了一個從不屬於我的高度,話說回來,似乎從什麼時候開始,整個世界的“度”都開始混亂起來了。擺錯高度這種事情,又何止於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