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事沒完(1 / 2)

連續下了三天的大雪終於停了。停在黃昏。

沒有晚霞,隻有冷風。

老王爺是掌燈時分來到青楓閬苑的。

這位十六年前一怒之下脫離秦氏宗族遠居北定,隨即就被當今聖上賜封北定王統攝北定三州和三十萬金翎鐵騎的老人已不再年輕,鬢角已顯出不盡的滄桑白發。

老人的身子骨卻一直硬朗,脊梁也一直不曾彎過哪怕分毫。當年初到北定便帶著三十萬鐵騎馬踏離原直搗離原王庭,用離原蠻族左右賢王的頭顱在狼山築起的京觀便是如今也令離原蠻族談虎色變。十六年來愣是讓離原蠻族不敢驅牛羊過狼山,看著一片片水草肥美之地唯有黯然,滿滿的怨恨可讓東籬隔壁的寒芸孔雀兩大王朝倒了大黴,好家夥,九原蠻族打草穀都不分春夏秋冬了。

隻臨近忘機樓,這曾縱馬揚刀在沙場砍頭如切菜的老人竟罕見的現出幾分躊躇猶疑之色,似乎有些忐忑不敢上樓。

北定王秦斌有三個孫子,沒有一個是善茬。

大孫子秦龍年少之時就跟著還未慘死的父親南下桑淵王朝看風景,烽火狼煙中走遍七州三十六城,親身領略過當年柳陵大戰三十萬鐵騎大破桑淵百萬劄甲兵的秦龍從那時起就開始憧憬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像父親“白帆軍神”一樣,一襲白袍出南陽,帶兵從月照王朝也割出三分之一的疆土之後大笑一聲“一個能打的都沒有”。自從統領三十萬金翎鐵騎中十五萬步兵後秦龍就很少回王府,大多時間都是在邊關軍營和部將玩沙盤,順便也替自己的弟弟帶著十五萬鐵騎輪流去離原踏踏青。

二孫子秦宇則從小就喜歡對著月亮詩歌朗誦,十二歲被聞墨生一首《蟾宮曲》忽悠成徒弟“私奔”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近些年才聽說被聖域第一才子丟到了續流山玉鳴學宮,混的很是風生水起。“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名句可算說出了不少懷春少女的心聲,成了多少好姻緣。

但相比醉裏挑燈看劍,一場“花飛滿天”就讓玉京第一樓血流成河,讓玉京十三城風聲鶴唳,一次馬踏江湖就讓王朝北地無仙門的的人屠秦樓在王朝的飛揚跋扈與惡名昭著,兩者便有些聲名不顯了。

而因著七年前在沁園春閣將王朝四大宗族之一的楊氏宗族大少爺淨了身的緣故,到現在玉京十三城的世家子弟一提起世子秦樓,就沒有一個不情不自禁摸摸襠下的,隱隱的蛋疼啊。

忘機樓上,三疊房中,指不定哪天突然就一睡睡進棺材的世子秦樓用最舒服的姿勢窩在雪狼皮椅中,正看著一卷《天地寶鑒》,下午的事似乎對秦樓並沒有多大影響。

青鸞不知去了何處,並不在屋內。價值連城的水龍吟香爐淡淡的青煙繚繞,窗戶半開,夜晚的冷風不斷鑽入,但有著地龍的溫熱,房中卻絲毫不覺寒意。

房中四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明亮而柔和的光芒,紫檀木桌案上畫了三天的美人圖終究是沒能填上容貌,空白處給人感覺突兀而可惜。飛刀“鳳芒”寒光湛湛,紅光刺眼似血鑄,靜靜地躺在文澄宣紙上,又多了幾分詭異森寒。

某一刻,屋外樓頂的螣白鸞一聲清鳴劃破夜晚的淒清,老王爺終是硬著頭皮登上了忘機樓,頗有些心虛地推開了房門。

秦樓卻捧著《天地寶鑒》似看的入神,眼皮都不帶抬一下,一點麵子也不給,饒是老王爺金戈鐵馬中煉就的皮厚城牆也一陣尷尬,看著孫子很有些忸怩的搓了搓幹枯似老樹皮的手,一聲幹笑小心翼翼道:“天黑了哈,要不要給你再添顆夜明珠?看著亮堂些。晚上看書傷眼睛。”

秦樓忍俊不禁,片刻後神色古怪地抬頭看向老王爺,一對好看的丹鳳眸子微眯,似笑非笑道:“您還在乎這個?我倒希望瞎了眼才好,至少眼不見心不煩。”

老王爺一陣臉紅,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哈哈,幹笑道:“這話可就見外了哈,爺爺這不是來給你請罪了麼?”

在王府更像爺的世子殿下古怪一笑,點了點頭道:“不敢,您老請坐。”

老王爺沒有坐,反而訕訕一笑,頗有些拘謹地搖了搖頭道:“沒事,站著說話舒服些。”

按理是孫子的秦樓沒有勉強,神色怪異道:“那就說吧,我倒是很好奇月照王朝許了多少好處,竟能讓京城那位願意將自己女兒賣到月照。難不成送給我們東籬七州三十六城?如果這樣我也無話可說。”

老王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聲苦笑道:“你小子倒是敢說。以你的消息靈通,不帶這麼損人的吧。”

秦樓一聲冷笑,突然神色有些陰沉道:“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有些想不通。以我東籬強盛,難不成還怕了月照?竟會有和親這等可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