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兒最終從先生那裏出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了,卻是兩位老先生一高興聊著聊著又是開始喝起來了,渾然忘了昨夜宿醉的慘淡模樣。自己在旁服侍還被自家先生看不過眼杵著像個木杆子似的,便給攆了出來。
二蛋兒望著手裏握著的溫潤玉佩,光滑細膩,白中透青,一根青絲細繩穿過,玉佩上還刻著一個“稷”字,周圍亦雕有繁美文飾。
這是臨出門時白衫先生塞到自己手裏的,說是稷上學宮的學子憑證,囑咐自己好生保管,明年春招時憑此即可被學宮納入。
二蛋兒從小到大還從未見過如此貴重精美的物什,拿在手中反複把玩就再也不願放下。
經過這一陣子的緩衝,二蛋兒也算理清了今日早晨發生的事情脈絡,想來先生見自己學有所成特意邀請學宮舊友來聚,準備將自己推薦進入學宮,自己也不負所托通過了白衫丁姓老者的考對,順利拿到了學宮名額。
這稷上學宮該是怎樣的美妙地方啊?二蛋兒不禁想到,隻是一方入學憑證便是如此一塊美玉,想來那裏肯定曉不得是怎樣的奢華壯觀呢。
再者,那丁姓老者即使與老師看來情誼不淺,一開始見自己年幼也左右推辭不敢收,最後經過考核明顯對自己甚是滿意,卻因為現在已是六月,錯過了學宮的二月春招,也隻得等明年春招再行收入自己。
如此看來,那學宮想來也是規矩森嚴,自己一時也不得去,不知以後去了能否適應。
想到這裏,二蛋兒年幼的心中也不免浮現了一絲擔憂。
想來那般妙化聖地也不是自己現在憑空能夠揣度的,總歸是個好地方,自己能被那樣的地方收入門牆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二蛋兒隨即拋卻了那一絲擔憂,興匆匆地下了學宮向家中跑去。
氣喘籲籲地跑回家中,尋了半天總算在門前不遠的麻地裏找到了正在剝麻的外婆,獻寶似地拿出白玉少年心性地好一陣吹噓,直聽得外婆眼淚汪汪,不斷說著“祖宗保佑啊,咱家二蛋兒讀書有了出息啊”。
隨即外婆也是急忙領著二蛋兒去找要去鎮裏的人家托人給二蛋兒父母捎去口信,路上遇見了徐阿公和一些鄉友都一改往日的和順模樣,拉著人停下來便一臉喜氣講著自家外孫讀書出息了,嗓門也大了,仿佛連往日微駝的身子也直了些。
鄉親們除了徐阿公那微微有些泛黑的臉色,其他的也都是由衷地為二蛋兒有出息而高興,紛紛調侃著外婆可不得擺一座宴席樂嗬樂嗬。外婆直言要得要得,隻等二蛋兒父親回來就擺,到時候鄉親們可都得來賞臉。
一路走去終於找到下午要去鎮裏送貨的富貴叔好生叮囑完了不說,還拉著二蛋兒去臨近人家兜了一圈,逢人就說自家外孫被大學宮招收的事情,直至晌午日頭漸辣,要帶二蛋兒回家吃飯外婆才歇下來。
用過了中飯,外婆也一刻不停地殺雞買魚弄起來飯菜,下午便拉著二蛋兒上山祭拜祖宗了,好在二蛋兒這般折騰下來雖有些疲倦,看著外婆高興的樣子卻也懂事不喊累,乖乖跟著外婆拜這拜那的,接連走了幾個山頭,一些以前忽略有些荒廢的墳頭也都拜了個遍。
終於捱到了天降黑幕,二蛋兒美滋滋地吃完祭祖剩下的豐富飯菜,稍稍洗漱和外婆打過招呼便爬上床睡去了,因為白日走了不少的路,雖也心中興奮,卻也抵不過疲倦,不一會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十五,休沐日私塾不用上課,也沒人來打擾,二蛋兒難得偷懶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來時二蛋兒才發現阿爸阿媽正和外婆在廚房裏殺雞宰豬熱火朝天地幹著,一家子喜氣洋洋笑聲不斷,原來二蛋兒父母大清早便從鎮上趕回了家。
二蛋兒母親在鎮上開著一家茶肆,給路人打打尖歇歇腳,二蛋兒父親則有一輛馬車,平時幫著鎮上人家接接送送撈些營生。
兩夫妻昨日下午才從富貴叔那裏收到二蛋兒被學宮招收的喜訊,向著鎮裏有見識的人家一打聽才知道學宮那是出秀才狀元的地方,別說縣上,便是在整個魯國也是萬人景仰的儒家聖地,二蛋兒能被看上那可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天大福氣啊。
如果不是當時天就要黑了晚上趕路不安全,夫妻倆狠不得立馬收了攤子就趕回老家去。終歸是按奈不住,一大清早,天微微亮,夫妻二人就買好東西收拾好物什駕著自家馬車就趕了回來,這才有了早上二蛋兒起來看到的一幕。
二蛋兒走到廚房的同時,阿媽就看見了他,趕忙招呼了二寶兒過來心疼道“我家寶兒,讀書這麼用功,快讓娘看看有沒有瘦下來。”
二蛋兒連忙小跑去抱著阿媽的腰仰頭撒嬌道,“二蛋兒沒瘦,家婆待我可好了,昨個還吃了雞來,隻是二蛋兒有些想娘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