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剛剛有星升起,又落了下去。大地寂靜,靜得甚至可以聽見湖水流動的聲音。
大門上的燈籠,輕輕的在微風中搖曳,燈光也更暗了。
袁紫霞蜷伏在白玉京的懷裏,已漸漸睡著。
她實在太疲倦,疲倦得就像是一隻迷失了方向的鴿子,現在終於找到了她可以安全棲息之處。
也許她本來不想睡的,但眼簾卻漸漸沉下,溫柔而甜蜜的黑暗終於將她擁抱。
白玉京看著她,看著她挺直的鼻子,長長睫毛,他的手正輕撫著她的腰。
然後他的手突然停下,停在她的睡穴上。
他沒有用力,隻輕輕一按,卻已足夠讓她甜睡至黎明了。
於是他悄悄的下床,提起了他的靴子,悄悄的走了出去。
他怎麼能放心留下她一個人在屋裏呢,難道他不怕那些人來傷害她?他不怕。
因為他已決心要先去找那些人,他決心要將這件事在黎明前解決。
那時他就可以帶著她走了。
他答應過她的。
他不是鴿,是鷹,但他也已飛得太疲倦,也想找個可以讓他安全棲息之處。
燈光冷清清的,院子裏的一柵紫藤花,花也在風中搖曳。
白玉京穿上靴子,靴子陳舊而舒服。
他心裏也覺得很舒服,因為他知道他已作了最困難的決定,他今後一生都已將從此改變。
奇怪的是,一個人生命中最重大的改變,卻往往是在一刹那間決定的。
這是不是因為這種情感太強烈,所以才來得如此快!愛情本就是突發的,隻有友情才會因累積而深厚。
方龍香住的地方,就在小樓後。
白玉京剛走過去,就發現方龍香已推開門,站在門口看著他。
他看來完全清醒,顯然根本沒有睡過。
白玉京道:"你屋裏有女人?"
方龍香道:"今天的日子不好,所以這地方連女人都忽然缺貨。"白玉京道:"你為什麼不娶個老婆,也免得在這種時候睡不著。"方龍香道:"我還沒有瘋。"
白玉京道:"我卻瘋了。"
方龍香道:"每個男人都難免偶爾發一兩次瘋的,隻要能及時清醒就好。"白玉京笑了笑,隻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感情,絕不是小方這種人能了解的。
方龍香也笑了笑,道:"但我倒沒想到你這麼夠朋友,今天晚上居然還有空來找我。"白玉京道:"我不是來找你的,我要你去找人。"方龍香道:"找誰?"
白玉京道:"你知不知道那戴紅櫻帽的官差,和那賣藕粉的到哪裏去了?"方龍香皺了皺眉道:"他們沒有去找你,你反倒要找他們?"白玉京道:"你難道不懂得先發製人?"
方龍香想了想,道:"也許我可以找得到他們。"白玉京道:"好,你去找他們來,我在吃飯的廳裏等。"方龍香看著他,有些猶豫,又有些懷疑,忍不住問道:"你究幹些什麼?"白玉京道:"隻不過想送點東西給他們。"
方龍香道:"什麼東西?"
白玉京道:"他們要什麼,我就給什麼。"
方龍香歎了口氣,道:"好吧,我找,隻希望你不要在那裏殺人,也不要被人殺了,免得我以後吃不下飯去。"(二)
朱大少似也睡著。
突然間,窗子"砰"的被震開,一個人站在窗口,再一瞬間,這人已到了他床前,手裏的劍鞘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跟我走。"
朱大少隻有跟著走。
他從未想到世上竟有這麼快的身手。他走出門時,那黑衣人影子般跟在他身後,不是為保護他,是為了要他保護。
他走出門,就發現苗燒天和青龍會的那三個人已站在院子裏,臉色也並不比他好看多少。
燈已燃起。十盞燈。
燈光雖明亮,但每個人的臉色卻還是全都難看得很。
白玉京卻是例外。
他臉上甚至還帶著微笑。
隻可惜沒有人去看他的臉,每個人眼睛都盯在他的劍上。
陳舊的劍鞘,纏在劍柄上的緞子也同樣陳舊,已看不出本來是什麼顏色。
"這把劍一定殺過很多人的。"
在這陳舊劍鞘中的劍,一定鋒利得可怕。因為這本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一把劍。
長生劍!他隻有殺人,從沒有人能殺死他!朱大少忽然懊悔,不該得罪苗燒天,否則他們兩人若是聯手,說不定還有希望,但現在…。
現在他忽然看到白馬張三和趙一刀走了進來,這兩人無疑也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朱大少眼睛裏立刻又充滿希望。
每個人心裏都知道自己隻有兩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