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訓話?有什麼事嗎?”
華芸收斂了一下,道:“你先招呼客人,我和顏非去樓上。”
樓上!樓上有……顏非眼睛一亮,立馬跑了上去。
“跑什麼跑,你……”華芸說著,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跟去。
……
二樓房頂。
顏非蹲在簷邊上,兩眼通紅地看著剛爬上來的華芸,焦急道:“別動,別過來!”
他想著跳下去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可是一看這高度,頓時頭暈眼花,心髒也開始不爭氣地猛跳——坑啊,準備跳樓自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恐高。
怎麼辦,怎麼辦,換其他自殺方法也來不及呀。
身後的華芸目疵欲裂,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喊道:“別……”
在顏非看來,寧願死也不要被抓住,索性兩眼一閉,轉頭便跳。
簷邊上的身影遽然不見,隨之而來的,是“咚”地一聲悶響。
就像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你也無法阻止一個一心求死的人——他根本不會給你阻止的機會。
地震三分,一聲鬼哭狼嚎的慘叫在整個四合院回蕩。
從此顏非知道,自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殺未遂——總以為死了,就不會再痛,就不用去麵對父母,麵對一切,絕望的是,他還活著,而且帶著萬分的劇痛活著。
顏非第一次覺得應該多看點書,可是現在晚了,後悔並沒有什麼卵用,劇烈的疼痛讓他嚎的像殺豬一樣,口中喊出的第一句話卻是:
“我草尼瑪!為什麼沒死啊?”
痛,更恨。
沒文化真可怕,顯然,這是一次失敗的自殺。
在聽到那句吼叫之後,華芸懸著的心總算放下,想笑,卻哭了。
第一個到“現場”的是顏非的小姨,她家在四合院最南邊,正在做飯的時候看到從天而降的顏非,當時就懵逼了。
然後是跑過來的華芸和顏光耀,二叔、二嬸緊隨其後,很快,全院的人都來了……尤其是看到史蒼,他本來就醜,從第一眼見到後就從未順眼過,此刻還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顏非好氣啊,當時就想:下次自殺就把他帶走,為世間除了這孽障也算功德一件,說不定上了天堂,還能當個神仙玩玩。
麵對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華芸倒是隻字不提,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而顏光耀,問了問顏非哪疼之後,直接將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健步而去。
老街上有家禹城醫院,老招牌了,離這裏也就三百米的距離。
不用掛號那麼麻煩,送過去便有急症的大夫處理。
從四米五的高處跌落,左腳輕傷,右腳腫的和腦袋一樣大,全是淤血,一個角度拍了3次片子,確定沒有骨折後,連醫生都不禁感慨,這種案列實屬少見。
身體好,運氣也好,若是在冬天,地麵那麼硬,不死也殘。
這種傷勢比較好處理,今後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輸幾瓶消炎的藥,等腳上的浮腫下去一些,打個石膏回家靜養就可以了。
沒死成,也沒病根,對顏非來說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此中苦澀隻有他自己知道:唉,憨人有憨福!
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偷錢的事華芸已經告訴了顏光耀,兩人誰也沒有再提,隻是在病房外大吵了一架:互相埋怨,互相傷害,所有的話題,都圍繞著對顏非的關心和教育的問題。
每一句,顏非都聽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不會安慰,深感愧疚更沒臉開口,裝作睡著的樣子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偷了。
老師、同學、親戚、朋友們紛紛來醫院看他,送禮的、聊天的、八卦的、噓寒問暖的……
隻是他們走後顏非更覺孤單。
直接休學三個月,運動會是沒戲了,遊戲也隻能想想。
一直躺在床上可能會被無聊憋瘋,顏非又不是那種整天自學的人,一次看上半小時課本就開始頭暈,四十分鍾就到了極限,五十分就需要激發生命的潛能了……再看下去,會死的——起碼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無奈之下,華芸隻好去書店給他租一堆漫畫用於打發時間,前提是保證每天早晨的學習時間,功課絕不能被拉下。
至於夥食,每天四餐,偶爾還有水果、零食,早餐加碗雞湯,夜宵有個羊蹄,顏非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痛並快樂著的滋味。
日子單調而平淡,卻是讓人一點都不煩。
自殺是失敗的,無疑,也是完美的。
連顏非自己都不知道,他浮躁的性格在這安靜的時光裏發生著悄然的轉變……
在那放蕩、頑劣的外表下隱隱藏著股寧靜,漆黑靈動的眼眸裏也多了一絲清淨與自知。
死了就真的死了,沒死,才是真正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