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的糾結(3 / 3)

別的又有幾家在當地下大桌上打公番,裏間又一起斯文些的,抹骨牌打天九。此間伏侍的小廝都是十五歲以下的孩子,若成丁的男子到不了這裏,故此尤氏方潛至窗外偷看,其中有兩個十六、七歲孌童以備奉酒的,都打扮的粉妝玉琢。今日邢德又輸了一張,正沒好氣,幸而擲第二張完了,算來除翻過來倒反贏了,心中隻是興頭起來。

“且打住,吃了東西再來。”然後是問那兩處怎樣.裏頭打天九的,也作了帳等人吃飯。打公番的未清,且不肯吃,於是各不能催,先擺下一大桌,賈珍陪著吃,命賈蓉落後陪那一起。邢德興頭了,便摟著一個孌童吃酒,又命將酒去敬人,不過也是沒心緒,吃了兩碗,便有些醉嗔著兩個孌童隻趕著贏家不理輸家了。

“你們這起兔子,就是這樣專上水,天天在一處,誰的恩你們不沾,隻不過我這一會子輸了幾兩銀子,你們就三六九等了。難道從此以後再沒有求著我們的事了,哼,我可是贏了的人。”眾人見他帶酒,忙說:“很是,很是。果然他們風俗不好。”

“快敬酒賠罪。”兩個孌童都是演就的局套,忙都跪下奉酒“我們這行人,師父教的不論遠近厚薄,隻看一時有錢有勢就親敬,便是活佛神仙,一時沒了錢勢了,也不許去理他。況且我們又年輕,又居這個行次,求舅太爺體恕些我們就過去了。”

說著,兩人是便舉著酒俯膝跪下,邢大舅心內雖軟了,隻還故作怒意不理。眾人又勸道:“這孩子是實情話,老舅是久慣憐香惜玉的,如何今日反這樣起來?若不吃這酒,他兩個怎樣起來。”邢大舅已撐不住了,便說道:“若不是眾位說,我再不理。”

說著,這才接過來一氣喝幹了,然後是又斟一碗來。這邢大舅便酒勾往事,醉露真情起來,乃拍案對賈珍歎道:“怨不的他們視錢如命,多少世宦大家出身的,若提起‘錢勢’二字,連骨肉都不認了。老賢甥,昨日我和你那邊的令伯母賭氣,你可知道否?”

賈珍道:“不曾聽見。”邢大舅歎了口氣:“就為錢這件混帳東西,真是利害,利害!”賈珍深知他與邢夫人不睦,每遭邢夫人棄惡,扳出怨言“老舅,你也太散漫些,你若隻管花去,有多少給老舅花的。”“老賢甥,你不知我邢家底裏。我母親去世時我尚小,世事不知。姊妹兄弟三個人,隻有你令伯母年長出閣,一分家私都是她把持帶來,如今二家姐雖也出閣,但她家也甚艱窘,三家姐尚在家裏,一應用度都是這裏陪房王善保家的掌管。我便來要錢,也非要的是你賈府的,我邢家家私也就夠我花了。無奈我竟不得到手,所以有冤無處訴。”

賈珍見他酒後叨叨,恐人聽見不雅,連忙用話解勸。外麵尤氏聽得十分真切,乃悄向銀蝶笑了一下:“你聽見了?這是北院裏大太太的兄弟抱怨他呢!可憐他親兄弟還是這樣說,這就怨不得這些人了。”尤氏的語氣中是相當的幸災樂禍。還要聽時,正值打公番者也歇住了,要吃酒。

“方才是誰得罪了老舅,我們竟不曾聽明白,且告訴我們評評理。”邢德全見問,便把兩個孌童不理輸的隻趕贏的話說了一遍,然後是不提自己贏了的事情。這一個年少的紈褲道:“這樣說,原是可惱的,怨不得舅太爺生氣。我且問你兩個,這舅太爺雖然輸了,輸的不過是銀子錢,並沒有輸丟了全部,怎就不理他了?”

說著,眾人大笑起來,連邢德全也噴了一地飯.尤氏在外麵悄悄的啐了一口“你聽聽,這一起子沒廉恥的小挨刀的,才丟了腦袋骨子,就胡嚼毛了。再讓下黃湯(酒)去,還不到說出些什麼來呢!”一麵說,然後是一麵便進去卸妝安歇。至四更時,賈珍這邊才散,往佩鳳房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