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樓原是司馬玉樓從前居住之處,他向來身體強健,冬日裏亦不需地龍取暖。今年因實在太冷,屋子裏若無暖爐,便是斟一杯熱茶,稍放片刻便也冰涼透了。
因風雨樓內的屋子皆是高梁闊柱,不似沁心樓內格局小巧,燃上四五個炭盆全不足以令屋內暖和過來,因此他便命人在書房一角設了高大的銅爐火盆,將幹燥的鬆木置於其中焚燒,便似塞外之人的篝火一般,烈烈燃燒中鬆木不時發出“劈啪”爆裂之聲,又有濃濃鬆香,倒顯得格外豪邁。
不過木材燃燒畢竟有些煙氣,需得開窗散煙,屋子裏的暖意被襲入的冷風一吹,卻又冷了些下來。
錦依曾去看過一回,笑著說道:“西域人也有在屋內燃火的,不過他們的房子建時便築有煙道,直通房頂,不似你們中原人,屋頂重脊幾重,簷角飛翹如何都有講究,如那樣樹個煙囪在頂上的,隻有廚房才可。”
雖則冷了些,但司馬玉樓仍是整日待在風雨樓裏。這個冬天,他極是忙碌不堪。
江南一帶本是義善堂最主要的賑義施善之地,今冬各處善堂內擠滿了避災逃難的人,每日的施粥數額已經添了兩三倍,卻仍是供不應求。
好在義善堂在江南囤的糧食極多,一時倒不至於斷了糧,若如往年一般待開春才運糧過去,今個冬天餓死的人便更是多了數倍不止。
這些事情雖是下麵的人在辦,但每日彙集的事情及各路打探來的消息,仍是源源不斷地被程雷遣人送至司馬玉樓的案頭。
他拿著齊琮從梁州傳回來的信,重又看了一遍,信中言道新任梁州刺史何宏宇未由官驛通道,私自派了人往京中運送大批金銀。
這些東西,是送給太子的。
司馬玉樓曲起手指,輕輕叩擊桌案,深褐色的胡桃木嵌東陵玉案麵發出清脆的“咚咚”聲,唇邊帶了一抹極有深意的笑容。
上次齊琮在江南傳回來的消息便道,原慶榮侯夫人薑璣柔生前在江南的私產,當年盡數被秦致吾遣去的人變賣後,所得那筆錢便盡數投在了江南絲府的私股中,因此得以每年由江南運送大批價格極低的綢料至京中販賣。
因這筆綢料入貨價極低,即使抬至與其它店鋪同樣的價格出售,其中所獲巨利亦是頗為顯眼。
因此秦致吾便想到了那個主意,以威遠侯閑置京中的產業裕康典行為中轉,將貨抵過去,再由裕康發賣。
典行本就是暴利的行當,卻不是普通世家有能力經營的,皆因需要大筆流動銀錢支撐。世家的產業大多是田產,雖手上都有店鋪經營,利潤畢竟不顯。若有大量真金白銀流動,恐怕要被言官奏上一本營私貪墨,便是有銀子亦不敢露白。
威遠侯那間典行,卻正是如此。原先本是為著兵部撥款,難免有些與桓庭之間隱秘不得為外人所知的糧晌款項,由此典行調動更為便利。
後來因著威遠侯一家久不在京中居住,仍留著這間典行極易惹人察覺,便又將這條路棄而不用。不知秦致吾用了何手段,卻將那間鋪子接手到自己名下,明麵上卻未易主,仍是掛著威遠侯的名頭。
至於秦致吾到底是由何搭上江南絲府的路子,一時卻仍未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