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來到醫院,我問父親什麼時候手術。
父親搖搖頭告訴我:“咱們不手術了。”
我還想問些什麼,父親的手機響了,裏頭傳來刺耳的聲音:“老三,怎麼還不下來。我的車發動著,也是要花錢的。”
父親滿臉陪笑:“二哥,這就下去了。”
骨科主任王瀟如準時出現在門口,說道:“我告訴你,出院是你的自由,但是我有義務提醒你,那些江湖郎中是信不過的。”
王主任的一句話還沒說完,樓下又響起了刺耳的尖銳的聲音:“老三!老三!”
我和母親扶著父親往樓下走,母親的眼淚掉在樓梯上,沒有聲音,但是我看到了。母親說道:“咱二哥……我就不該找他借錢。我真是一點記性也沒有。”
“老三,你……你也太慢……了。”二大爺這才恢複到他結結巴巴的狀態。
我和父親都坐上車的時候,二大爺命令母親把手中的醫用尿盆給扔了:“他又不是不能動,你花這個錢,買它做什麼?”
“快把它扔了吧,這麼熱的天,難聞死了。”二大爺催促道。
母親沒說話,手裏的尿盆也沒有扔掉,局促不安地現在烈日下。
所以,我經常罵自己,去你大爺的。
母親終於不好意思地上了車,但是仍然攥著尿盆。
二大爺發動車子,開始了他的表演:“老三,我給你說,在醫院花那冤枉錢根本沒……用。人遭罪不說,而且好得賊……慢。”
“把你的腿放下來,我剛洗得……車。”
“我給你介紹的這個人是個神醫,人家可是祖孫三代相傳的捏骨手藝,隻要讓他這麼一捏,保準手到病……除。”
除了二大爺手舞足蹈、唾沫橫飛,我們一家三口一路無話。
“二哥,你慢點開。我的腿疼得厲害。”
“你懂個屁,我這是在為你爭取時間。”
翻山越嶺,我們終於到了這個村子。村裏路窄,二大爺的車不能通行,到胡醫生的家還有一裏路。這可把我們愁壞了。最後,母親從村裏人那裏借來了一輛木製獨輪車,我推著父親來到了胡醫生家裏。
胡醫生用力把父親的腿壓了兩回,又胡亂按了幾下,收了800元,就讓我們走了。
二大爺把我們送回來,臨走時也不忘把我數落一頓,然後開著他的車揚長而去了。等你遭了大難,血緣關係近的親戚倒不會躲得遠遠的,他們大半會禮節性的露麵。身處富貴中人,便會對你奚落挖苦,名之對你心疼愛護;其他的親戚,則會送上幾斤雞蛋,一箱牛奶,還有幾句關心的話,暗地裏卻在慶幸著你的不幸。關鍵時候,雪中送炭,傾囊相助的親戚少之又少。
兩個星期下來證明,800元錢打水漂了,父親又送進了縣人民醫院。王瀟如主任冷冷地對父親說:“我早知道你會來的。”
父親躺在病床上,除了哀歎自己的不幸,就是責罵母親,還是對我一句怨言也沒有。
父親的手術進展得還算順利。手術完,父親的腿打上石膏,父親沒在縣醫院多住,我們便匆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