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當場死亡。
楊林，無期徒刑。
龍雲，死緩。
坐在我的新房的房頂上，夏風微微吹過，剛拔完花生的手也有些抖。馬超說道：“其實龍雲可以跑掉的。”
“怎麼說？”
“在和司機的打鬥過程中，楊林的肚子被什麼東西也戳了一個洞，雖不致命，但流血不止。”
龍雲使勁抽了一口煙，甩了一下長長的頭發，把楊林背在身上。龍雲這才感到害怕，他害怕楊林死去，他害怕楊林在他的背上死去。
雨停了，但是楊林身上的血沒有停，他開始發燒，昏迷不醒。
龍雲把龍雲背在了身後，朝醫院走去。
進醫院不到一個小時，他倆就被抓了起來。
馬超說道：“如果你是龍雲，你會跑嗎？”
我沒有回答。
馬超接著說道：“你整天在學校裏讀書，你知道龍雲家裏的情況嗎？”
我搖搖頭，但是馬超知道，除了卷子上的事情，他仿佛什麼都知道。就是對村子裏的人情世故，他一個初中馬上就要輟學的初中生，了如指掌。
馬超說道：“我是一個家道中落的人，可要是和龍雲比起來，我仍然感覺很知足。”
我說道：“雖然咱都是一個村子的，他比我們大上六歲，我隻是知道他一頭長長的卷發，人精神幹練，話不多，別的就不知道了。”
馬超說道：“他弟兄兩人，龍雲還有一個大哥，比他大兩歲。他們的娘是一個腦子不正常的女人，生下龍雲後的第二年，就一把火把屋子點著了。他們的娘就這樣把自己給燒死了，留下了一個佝僂多病的爹，兩個無人疼愛的娃，一間四麵透風的牛棚和兩頭骨瘦如柴的牛。”
馬超接著說道：“平日裏，他們就和牛住在一起。初中自然沒有上完，兩兩兄弟就早早輟學打工去了。雖然家境貧寒，但是兩兄弟長得卻是一表人才，相貌不凡。”
雖然雖然如此，沒有人會把家裏的姑娘嫁給這樣的人家，道理顯而易見，誰也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和牛睡在一起。畢竟，龍雲不是牛郎。
龍雲和牛睡在一起。
我和胡大仙共處一室。
巴掌大的村子裏，有一個個的房子，一個個房子裏有一個個故事。故事繞著房子，房子纏著村子，村子劃著圈子，不允許一個人逃走。
馬超悠悠地說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去哪？”
“還能去哪？去山西。”
聽到山西這個詞，我的心頭一陣酸楚。馬超是我打小時候，最好的玩伴。那年的夏天，我17歲半，他18歲半。僅有18歲的他，肩背微駝，抬頭紋能淹死全村的羊，眼睛裏都是風霜，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一個38歲的老漢。
難以想象，這個18歲的老漢竟然在山西煤礦，下了3年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