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迪跑到現場時，周圍已經圍了很多人，他擠進人群，一眼就看見麵目全非的出租車。他衝到車前細看，車前窗的擋風玻璃都已經碎裂，駕駛室和副駕駛上的安全氣囊都已經彈了出來，出租車的車門和後備箱處被撞得變了形，車內的司機和李薇兩個人，似乎都已經失去了知覺。
“媽。”張明迪用力拽了拽車門，門紋絲不動，他喊了好幾聲，都沒得到李薇的回應，再仔細看，已經有兩縷血跡，從李薇的鼻孔裏流了出來。
“媽，媽你堅持住。”鮮紅的血刺激了張明迪，似乎他全身的血液同時衝向了頭頂，除了昏脹的腦袋，他的全身都失去了正常的溫度。也許是急切和恐懼的激發，張明迪猛地向外拉車門，車門發出“嘭”的一聲，終於打開了。
“媽。”張明迪先摸了摸媽媽的臉，臉還是溫熱柔軟的，張明迪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可接著，他又陷入了迷惘和矛盾之中。
要不要把媽媽抱出來？張明迪知道，車禍之後的傷者是不能隨便移動的，有時候，不適當的移動很可能是傷者的催命符。怎麼辦？張明迪心慌意亂地從李薇掉落在車廂內的手提包裏翻電話，必須報警，還必須求助120，要不要給爸爸電話？或者，先打電話給在醫院工作的小姨？張明迪拿著電話的手急促地顫抖，手指一下一下，機械地按在電話鍵上，短短三個數字都按錯了好幾回，到了最後，顫抖的手指幾乎連電話都握不住了。
一分鍾、兩分鍾，張明迪跪在車門前，兩手握著李薇的手，額頭抵在車座上，強忍著瀕臨爆發的淚，焦急又無奈地等待著。這個時候，除了等待，他什麼都做不了。
救護車把張明迪和昏迷的李薇以及司機送到急診室的時候，郭蘭芳已經等在了那裏。
掛號、檢查、送CT室拍片等等，郭蘭芳全程參與，幾乎不用張明迪做什麼。一直到郭蘭芳麵色沉重，把診斷書交到張明迪的手裏，張明迪還沒敢相信，事情嚴重到這個程度。
顱內血腫，量約30ml，合並下頜骨開放性骨折，舌後墜……看著診斷書，張明迪心裏一陣焦躁。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這些字湊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必須要手術。”郭蘭芳沒指望張明迪看明白診斷書：“通知你爸爸了沒有？手術需要人簽字。必須要快。你媽媽現在需要的就是時間。”
“我來簽。”幾乎沒有考慮，同意的話衝口而出。
張明迪覺得，媽媽之所以今天會去黃大師那裏，是要為他的高考做消災祈福，而且要不是他摔壞了黃大師的神像，他們也不可能在那個時間下樓打出租，甚至，如果張明迪不是太固執，同意媽媽跟他一起來醫院，媽媽都不會遇見這場車禍。在張明迪的心裏，媽媽出車禍的罪魁禍首就是他，一切的責任，自然也應該他來承擔。
他給爸爸打過電話，那時候，張希斌正在張明迪的姥爺家裏。下班回家，張希斌沒有看見李薇和張明迪，就以為他們不等他直接先走了，便緊趕慢趕到了張明迪的姥爺家，剛進家門，就接到了張明迪的電話。
爸爸不可能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這一點，張明迪很清楚，他老爸勢必不能讓姥爺知道媽媽出車禍的事情，姥爺的心髒病很嚴重，突然聽到這樣的噩耗，老人家一定承受不住。不能等，那就隻能自己簽。張明迪咬了咬牙，抬起頭，堅定的目光看向郭蘭芳。
“好。”郭蘭芳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女子，事情的重要性她比張明迪還要明白。其實從她對張明迪開口說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就知道，她需要解決的不是張明迪願不願意簽字，而是醫院能不能同意讓剛滿18歲的張明迪簽字的問題：“剩下的，我來辦。”郭蘭芳拍了拍張明迪的肩膀，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