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講話！”台上那個教官借助麥克風發出的渾厚聲音讓大家顫抖了一下，“我希望在這20分鍾裏，台下是一片寂靜的森林。”
這一千多人做到了，像旗杆一樣直直地立了20分鍾。而後各班繼續訓練。金色的天空漸變為淡藍色，又慢慢點染成為深藍，直至陽光完全收斂，夜色籠罩。
今天的訓練結束後，喧鬧的人群湧向食堂，又從食堂湧向宿舍和教學樓，大浪滔滔。在開學之前當然沒有作業，大家暫且不用在課桌前操勞終日，還能悠閑自得地聊聊天。
晚上6點半，悠長清脆的鈴聲使全校靜默，晚自習開始。趙嵐四處望望，的確有人在認真學習，當然也有人偷偷閑聊，或者看看閑書。他對同桌周宇正說：“哎，我沒帶什麼書來看，你隨便借我一本吧，多謝。”
周宇正翻動著他的書包，裏麵珍藏著六七本暢銷教輔書：“好吧，我給你一本化學的。”
趙嵐接過這本白色封麵的大書，端詳了一番：“喔，《王後雄學案：高中化學教材完全解讀》，這個書名好有氣勢。”
趙嵐研讀起來，這書條理分明，解答詳細，真讓人愛不釋手。
晚上7點，班主任馮濤走進教室，不動聲色地走到趙嵐身邊，敲了敲趙嵐的課桌，低聲說：“你出來一下。”
趙嵐估計馮總會和他談談班級管理的情況。在報到的那天，馮總讓全班同學競選班長、體育委員、生活委員、文娛委員這4個職務，結果有3人勇敢地走上講台競選班長，有2人競選體育委員，有1人競選生活委員，有0人競選文娛委員，正好成等差數列。大家還是比較羞澀的，讓他們像政客那樣厚著臉皮拉選票，他們還真不情願。
最後選舉產生了2位班長、2位體育委員和1位生活委員，其他班幹部待定。那個競選生活委員的人就是趙嵐，既然無人競爭，結果當然毫無懸念。為什麼趙嵐有這個意願？因為他明白自己生活能力極差，而且一向不太關心同學，心中十分慚愧，所以有意來做一番改變，提升自我境界，為人民服務。
走廊很昏暗，趙嵐和馮總麵對麵站著，馮總問他：“你們寢室昨天晚上是不是講話了？”原來馮總要說的不是班級事務，而是寢室的那堆瑣事啊。
趙嵐想了想，答道：“是，的確在講話，生活老師昨天晚上巡查的時候兩次批評我們寢室。”
馮總說：“這樣啊。你自己講了話沒有？”
趙嵐大義凜然地答道：“我沒有講話。”
“真的沒有講？”
“真的沒有。”
馮總問：“那你記不記得是誰在講話？”
趙嵐猶豫了一會兒，這意味著要出賣室友了，他支支吾吾地說：“呃……主要是1號床和3號床吧。”趙嵐不直說名字，就是想委婉一些，賣也別賣得太直接了。
“好。你們以後注意，熄燈了就不要講話。你猜猜昨天你們寢室得了多少分？”
馮總問這個問題讓趙嵐覺得情況不妙。學校的寢室管理采用評分方法，每天那些表現優秀、衛生狀況良好的寢室能得到10分，特別優秀的能得到10分加1顆五角星——這有些像發給小學生的小紅花——若是清潔做得不好，或者熄燈以後喧鬧講話，會酌情扣掉0.5分、1分、1.5分、2分，很少有寢室會悲慘到被扣2分以上。聽馮總的語氣好像這次他們寢室的得分很低，於是趙嵐猜道：“大概……9分吧？”
“你再猜。”
“8.5分？”
馮總也沒耐心再讓他猜了，說：“7分。這是我這些年帶的班裏出現過的最低分。晚寢講話扣2分，清潔狀況扣1分。希望你們寢室認真整改。”
趙嵐也吃了一驚。他們寢室居然還沒開學就破記錄了，真不簡單。趙嵐默默走進教室，回到座位。馮老師在教室裏轉悠了一圈——以後晚自習時班主任常常會在教室裏走幾圈，視察自習情況，震懾全班。馮總的步伐緩慢而穩健，頗有氣勢。
他走到講台前，說:“我說兩句啊。這兩天教室裏晚自習紀律不太好，寢室狀況也不太好。我希望每個人都能自覺地約束自己，做你該做的事情。
“高中生活才剛剛開始，你們每個人都是一張白紙，將來的圖畫有多麼美麗，要靠你們自己去描繪。
“說到寢室的問題，寢室熄燈後講話的現象比較嚴重。422寢室昨天的得分竟然隻有7分。我先問一下，422寢室的1號床是誰？舉手。”
大家都很吃驚，議論紛紛。錢德生舉起了手。趙嵐心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本來不想出賣別人的，現在看來反而是賣得更狠了。
馮總問：“3號床是誰？”
吳付舉起了手。
馮總說：“好，我點到為止。希望同學們以後都注意一下，熄燈以後就睡覺，不要開臥談會。以前經常有學生跟我說，他們晚上睡不著覺，就想講話，我說那是你們沒學累著。累了就會想睡覺。”
馮總講原則，不縱容，雖然年輕，但神色和舉止有如嚴父。不過，晚寢講話這件事是無法壓製的，大家想說的話總是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