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司手裏拿著一支骨杖,閉著眼睛圍著大鍋疾走,口中一邊還念念有詞,那些餘一聽不懂的咒語響起出,周圍虛空中都在微微震顫,一道道隱隱約約的虛影從四麵八方撲來,鑽進了餘虎的身體,於是,鍋中的汁液沸騰得更加劇烈了。
“好啦,老祭司召喚了山精水魅的靈魂為大哥護體,保命是沒有問題的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餘豹嗬嗬笑著,把那裝著雙頭蛇和七花草的皮囊和竹簍遞給餘一的阿姆:“阿嫂,大哥把這兩樣東西找回來了,你是毒巫,應該知道怎麼用吧?”
餘一也笑了,三叔餘豹說得沒錯,強行掠奪這些弱小的山精水魅的生命本源和靈魂注入患者體內,確實能夠極快的增加患者康複的速度,除了因為過多雜質的存在,會讓患者恢複以後,在一段時間內變得有些狂躁以外,也沒有太多的副作用。
但是對於這些莽漢來說,狂躁算是一種病麼?那本來就是他們的天性啊!
“餘虎家的,你先回去吧,這裏沒問題的,把阿一留下,讓他在這裏看著阿虎就行啦!”
老祭司終於停下疾走的步伐,有氣無力道:“阿豹,讓幾個頭領晚上過來議事,阿虎竟然被人偷襲了,哈哈,我們餘家山雖然敗落,但也丟不起這個人呐!”
阿姆點了點頭,提著皮囊和竹簍,毫不擔憂地轉身就走,餘虎揮了揮手,一眾莽漢也走了個幹淨。
“好啦,阿一,你過來,阿公有話跟你說!”
看見眾人走遠,老祭司抓著餘虎的頭發綁在鍋邊的一個木樁子上,免得餘虎沉下湯汁裏溺死了。做完這些,老祭司把骨杖橫在屁股下麵坐了下來,向餘一招了招手。
“阿虎這次傷得重啊,別的也就不說了,那一刀可是傷了大梁,阿公是沒有辦法讓他全部複原了!”
餘一盤腿坐在老祭司的對麵,古怪地看了看老祭司屁股下的骨杖,又古怪地看著老祭司把兩條蘆筍一樣的東西塞進嘴裏嚼著,他知道那不是蘆筍,而是一種比當年那種最毒的眼鏡蛇還要毒上百倍的青花蛇。
所謂“大梁”,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脊椎了,餘一對此是有心理準備,但是在他眼裏詭秘非常的大祭司都說無能為力,餘一還是有些吃驚。
“真的沒有辦法?”
“阿一,你坐的樣子很奇怪……”
老祭司艱難地將兩條青花蛇咽了下去,他臉上的血色又恢複了不少:“要說辦法,也不是沒有。隻要族中的大巫能夠出手,阿虎的傷也不算什麼。但是既然有人開始對付我們餘家山,他們肯定會從中阻撓的。唉,想要大巫出手,難呐!”
大巫,餘一是聽說過的,但卻沒有見過。
像餘家山這樣的小部族,族中最強的巫士就是老祭司了,但他也不過是四等巫士,連小巫的門檻也沒有進入,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巫。
隻有那些實力強大的族群中才有真正的巫,附近數萬裏之內共有九族,實力最為強大的盤家,族中的大祭司就是一個六等小巫。
小巫以下,巫士之間的實力區分還不十分明顯,一個四等巫士大約能夠對付三到五個三等巫士,而到了小巫以上,實力差距可就不同了,一個六等小巫就能輕鬆放翻十名以上的五等小巫。
但是,所有的巫士、小巫,在大巫麵前都是螻蟻一般的存在,隻是大巫究竟強悍到了何種程度,就不是餘一這個連巫士都算不上的小家夥所能想象的了。
“自從三百年前族中出現過一個大巫,我們餘家山是逐漸敗落了,最近兩百年,進入九黎山的巫更是一個都沒有!你知道,所有的大巫都在九黎山上,而小巫,也隻有資質超凡的那一小部分,才有資格進入那裏修煉,但是……”
老祭司的眼裏有苦澀,有不甘,更多的則是對餘一的愧疚和遺憾。
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而是餘一的阿公,隻是一個長者。
“那麼,我就背著阿爹到九黎山!我不相信,那些大巫看著我們餘家山的族長受傷而不施以援手!”
“算啦!阿一,算啦!從這裏到九黎山,有幾百萬裏的路呢!而且,在那些大巫的眼裏,一個連巫都不是的族長,又算什麼呢?難!真的太難了!”
老祭司用骨杖支地站了起來,歎道:“要是阿公能有一等小巫的實力,憑著這把祖傳的巫器,也能讓阿虎恢複起來……阿公沒用啊!”
無奈地看了看仍然盤腿坐地的餘一,老祭司的眼裏閃過一道奇光——餘一雖然憤怒,但卻沒有絕望,他的眼裏充滿了不屈,以及對天的抗爭,那是一種生氣,老祭司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倔強如此強烈的生氣。
“最近兩百年,族中也出過一些小巫,但他們都遇到天災人禍,夭折啦!”
老祭司歎道:“阿一,從你出生那天開始,阿公就注意到你啦!你和別的崽子不一樣,或許將來你能為族人找到一條出路,但是現在,還是要忍!忍啊!”
餘一也站起身來,道:“阿公,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偉大的神會保佑族人的,隻要我們不屈服,就沒人能夠征服我們的族!”
老祭司笑了,但是他的眼光迅速又變得黯然。
“阿一啊,阿虎算是廢了,你也要小心一些。沒有了族長阿爹的庇護,你以後就跟著阿公吧!阿公歸天之前,總能讓你少受欺負的!好啦,把你阿爹背回去吧,好好照看著!”
一把將餘虎從那大鍋中撈起扔給餘一,老祭司拄著骨杖,慢慢走進了他獨居的山洞,朝陽映照下,他的身影是那麼的孤單而寂寞。
“阿公,那鍋湯藥不要倒啦,說不定一會兒還有用呢!阿爹的事情,您就放心吧,我會想到辦法的!”
用一塊獸皮包住阿爹背到背上,餘一朝著山洞大叫一聲,頭也不回地徑直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