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 永安(二)(1 / 1)

一路行進過程中,莫離都是獨自默默走在一邊,任由一旁的師兄弟倆嬉笑打鬧也巋然不動,倒不是那師兄弟倆抱團孤立他,而是他心裏過不去那道坎——昨晚他在墨珠鶴齡的屋外接應,對於眼前這位白日裏溫潤文雅對師弟照顧有加的男子在夜裏表現出來的風塵心有餘悸。

對,就是心有餘悸。他素日跟著陳瑕進進出出,自然對墨珠的背景有些了解,本是琅琊大弟子,不知有何緣故,竟是獨自下山闖蕩江湖,短短幾年名聲鵲起,倏然消寂,再出現時竟是成了長風樓花名在外的頭牌。而就是這樣複雜一人,心中竟是滿滿澄澄裝得唯有陳琬一人,為了陳琬而接近陳瑕,進而寧可犧牲自己的肉體去取悅朝廷要員,取得陳瑕一切想要的。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一人?!

若說真的要去爭取陳琬,以他曾和陳琬相處的經曆來看,要重新取得陳琬的信任輕而易舉,莫離從小成長並未太受禮教影響,對忠貞歡愛之事看法同中原人略有出入,墨珠昨日種種在他看來都算的上時謀生手段,比起陸修劉鈺劉釗這些玩弄政治的人來說,內心不知幹淨清爽多少。就算是陳琬不能原諒他的過去,以墨珠的武力也能征服她……莫離滿腦子皆是胡思亂想,因而當永安在一旁喚他名字遞與他幹糧時,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墨珠的後背。

永安深知自家大師兄的脾性,絕對稱不上良善,若是知曉這莫離對他抱有另種念想,在這荒山野嶺裏絕對是用完了就丟,看他昨晚經曆那場,師兄內心絕對是急需一人滅火,卻不知以何緣故強撐到如此。

他拿手肘捅了捅莫離腰側,“喏,雜糧餅,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慣。”莫離回過神來,一臉木然地接過用油紙包裹著的雜糧餅,放在鼻下輕嗅,正要開口,卻聽到那廂墨珠笑道,“是我糊塗了,一時間竟是忘記了莫離不食豬肉,永安,我包裹還有一些饢餅,你去取來給莫離吧。”

莫離頗有深意地望了墨珠一眼,進而向前走了幾步,靠在道旁一棵大樹樹幹上,閉目養神。

正值正午,深秋時節的涼日日光透過樹林層層疊疊的枝葉照射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永安按著墨珠的吩咐將饢餅拿給莫離,然後學著莫離的樣子也靠在樹幹上,卻隻是仰頭望著頭頂逼仄的天空,良久,不知是對誰開口道,“這樣的日子,也不知是何時才是個頭。”

墨珠已是兩個雜糧餅下肚,聽聞他此言,微微一哂,“屁大點的孩子就整日傷春悲秋,到底有什麼可愁叫你說出這樣的話來?”

永安望著他,“明明就在眼前,觸不到摸不著,強顏歡笑卻還要忍受蜚言流語,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頭?”

墨珠麵無表情地打量著永安,目光漸漸沉下去,由於昨晚一夜未合眼,他眼眸裏布滿血絲,猛地一看竟如那修羅般可怖,永安自知失言,猛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莫離,莫離卻是別轉頭望向幽深小道盡頭。

墨珠忽然挺直了腰杆,笑道,“寧讓萬人切齒冷,不教千古空餘恨。他人如何,我自隨意。”

他話音剛落,莫離便將目光轉了過來,緩緩地從墨珠頭頂的樹枝上落到墨珠的臉上。墨珠自從出了長風樓便鮮少上妝,平平淡淡的五官實在算不上風流英俊,卻因著異於常人的經曆,自有一番風韻。

三人之間氣氛陡然詭異,一陣清風穿林而過,帶來不知名植物的香氛,叫人通體舒暢。永安幾日未有這樣愜意舒適,合眼深吸一口氣,“呐,這樣的日子多少愜意啊。”

良久都未聽耳邊有何動靜,永安心裏一陣發怵,猛地睜開眼睛,卻見三人間站著一人,一人黑袍蒙麵,從身影上勉強看出是一女子,一手搭劍,麵朝著永安立著。

永安望著這女子出了半天神,才記起來這人就是昨晚在客棧裏的白衣婦人,不由大驚,但轉頭看看莫離墨珠兩人一臉淡定,心下了然,這去往亳州的路上,他們又多了一個伴侶。

原來這女子卻是墨珠舊時相識,出身苗疆蠱王世家,名叫阿市,當年墨珠初出茅廬,正是春風得意少年意氣,抱著懲惡揚善的信念,一心要匡扶武林正義,阿市那時已是苗疆巫女,在中原小有名頭,雖不至令人聞風喪膽,卻也是那少婦用來哄騙小孩子的人物了。墨珠頭一個要對付的小魔頭,便是這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