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搖首,她隻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上,仔細地聆聽他強盛的脈動。喜歡,好喜歡。對於他的一切,她早已經無藥可救了。
摟著她的手臂驀地一緊,他沙啞地低吼道:“你就非要把自己弄成這樣才甘心嗎?!好不容易身體才好一點,繡什麼破衣服?!有沒有那種東西根本就不重要!”
“那什麼才重要?”她趴在他的胸前,癡笑著問。
聞言,他不自在地別開臉。
“你不是知道嗎?”
這女人,偶爾有的時候精得像鬼一樣,非逼著他說些不願說的話。他就不明白,互相知道的事還老說它幹嗎?這些年來他雖然對她凶,可又何曾真正傷害過她?如果不是在乎,他又何必耗心耗神地為她補充靈力?神與人不同,越是上級神越能控製自己的欲望。很少有神人會愚蠢到進行肌膚之親,那將會極大地耗損一方的靈力。換句話說,越是親近的行為越是能平衡神人之間的差距。他每次與祈雨親近過後,祈雨的身體將會大有好轉,而他甚至有可能昏迷不醒。可他每每又總是逃不開她期望的眼神。他能感覺到,她要的不多,而那也是他願意給的。
到了最後,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而再地想抱她。不是為了她的身體,隻是單純的男人對女人的欲望。他能克製自己,可他不想。她希望他永不離開,他就照做。她不是一直都擔心他會在變得更強之後就離開了嗎?隻要她能放下心來,耗損一些靈力又算什麼?他願意為她做很多,隻要她開口。因為,她是他的……家。
玩累了,可以回家;闖禍了,可以躲到家裏;悶了煩了,都不用一個人承受。他不是軟弱的人,但他喜歡這樣安定的感覺。以前他以為自己是不需要,隻是因為從來沒感受過而已。一旦有了,才發現自己是那麼渴望。他想被她抱在懷裏,這樣一直下去。雖然每次都是他在抱她,感覺上卻是她在包容著他。就像,一個母親,或是……妻子。
“聖寧,”她抱住他,很緊很緊,不知為何流下淚來,“我愛你,最愛你,其他人都沒有關係,隻要還有你……聖寧,不要離開我!”
他默然,隻翻身將她覆在身下,一切無言……
微風撫過涼亭,為正專注著下棋的神人帶來了一絲清爽之氣。
“啊,又輸了,公主怎麼還是那麼行?奴婢苦練了好久呢,都一點用也沒有!”延馨嘟著嘴,不甘心地道。
祈雨隻是淡淡一笑,一邊為身旁正鬱悶著的聖寧沏了杯茶,“你已經進步很大了。”
“真的嗎?”得到鼓勵,延馨立刻就雙眼發光,滿臉期待地看著祈雨。
“公主安慰你來著,這還聽不出來?”由香毫不客氣地潑她一瓢冷水。
“你嫉妒我是不是?誰叫某人連下棋也不會,想被公主稱讚都不行哦。”延馨挑釁地瞟她一眼。“你胡說!誰嫉妒你了?!公主,你為奴婢評評理嘛!”她撒嬌似的往祈雨身邊靠過去。現在祈雨的身體好多了,日子好像又能回複到以前一樣,隻是東海神島不再成為眾神聚集的場所,仆傭也沒那麼多,不過正好促近了她們與公主的感情。這麼久下來,說是關係很好的主仆,她們在私下裏卻將祈雨當成了最重要的家人。可以一同玩耍、胡鬧,也一起分享快樂,以及痛苦。
祈雨隻是遞給她一盤青梅,“嚐嚐?”
“啊?謝公主。”她一邊接過青梅,一邊示威似的挑了延馨一眼。後者的嘴唇立時就嘟得高高的了。
祈雨會心一笑,執起桌上的涼茶就準備遞向延馨,“這是前日父皇差人送來的,你……”
誰料聖寧很不懷好意地順手就抄了過去,咕嚕幾下就一飲而盡了,氣得延馨直哇哇大叫起來。“喂喂喂!臭聖寧,那是公主要給我的耶!”
“還不都一樣?我喝都喝了,難不成還要吐出來還你?”他吊兒郎當地往後一靠,雙腿“啪”的一聲交疊地搭在桌沿。
“你什麼態度啊!公主……”
“又是要替你做主?別奢想了,”他一把摟過滿臉通紅的祈雨,洋洋自得地道,“這女人可是向著我的!”
“聖寧……”她不依地輕捶著他的肩,羞於在別人麵前與他過於接近。
“難道不是嗎?”他不悅地拉了拉她的小耳垂,宣示所有權似的在她的唇上烙下重重一吻。
兩名純情了幾萬年的丫頭立時呆若木雞。
片刻——
“……公……主……”延馨發出冥府幽魂般的聲音。
由香則是衝動得一躍而起,朝著聖寧就是一飛腿過去。
“敢玷汙我們公主!我滅了你!”
“下級神。”他隻不過嗤然一笑,連根手指都沒彈,由香就成功地被一股強風刮到對麵的樹梢上。
祈雨隻是乖順地依在聖寧懷裏,微笑著看他們來來回回地鬧。
一些些幸福的感覺,就這樣占滿心頭,再也揮之不去了。
突然,一陣劇烈的氣流衝亂了他們的平靜,七彩祥雲由空中浮現。祈雨驚駭地抬頭,隻見玉帝的金龍座駕由祥雲中出現。心下驀地一沉。
“父皇來了,你們都退下!”
“是。”畢竟是跟隨多年的侍女,自是懂得輕重緩急,兩人忙快速地退了下去,隻餘聖寧還一臉興奮地站在哪裏。
“聖寧,你也暫時回避一下。”
“我不,我想看看玉帝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自信一笑,毫無卑屈之意。
“聖寧!”她還是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口氣對他,“回去!求你了!”不能讓父皇看見聖寧,絕對不行!否則、否則……她一定會失去他!
“……我走就是,你別哭了。”無所謂地一聳肩,他即在瞬間消失無蹤。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一個老頭子而已,凶什麼?他不平地抿緊了唇。不讓他看,他還非要看!明的不行,還不讓他來暗的?想通之後,他臉上又有了笑容,立刻在自己周圍設上護屏,隨即隱藏氣息地跟在祈雨的身後去了。
東海神島主殿
撤下了所有的侍衛,大殿裏一片寂然。
玉帝位於首席,一臉肅然地打量著這座今非夕比的殿宇。祈雨立於階下,神情恭謹地向他行禮。
“雨兒。”他伸出手,示意她可以上前。
“是。”她上前數步,跪於玉帝膝下。
撫摩著女兒的頭,他略有輕責地道:“怎麼這麼些年都沒去看看父皇?瘦成這副模樣,東海神島也是傾的傾倒的倒。告訴父皇,你都在做些什麼?”
“女兒不孝,勞父皇憂心了。”口氣,是淡疏而有禮。
輕一聲歎息,也是知道她不願說。他這女兒,對別的事都是冷冷淡淡,從來也不會說自己想什麼,更不會開口要求,仿佛對什麼都不在意。以前他是一直都這麼以為。直到她為了那男人向他請求。她竟然開口求他!枉他為人父千萬餘年,卻還是第一次從這孩子口中聽到一個“求”字。這麼多兒女中,他最疼的就是祈雨,否則當年又怎會一怒之下幽禁了向天?若非如此,也不會有這後來的許多事了。
“雨兒啊,今日你母親沒同我一起來,可知為什麼?”沒有時間再兒女情長,他沉重地開口。
“女兒不知。”祈雨斂下眼瞼,柔聲道。
“這些年,你可知三界動態?”玉帝眉頭一蹙。
“因女兒封閉了東海神島,故未曾聽聞。”
“你居然不知?!”他震驚地站起,“那你在這東海神島到底幹什麼了?!”
“女兒有錯,請父皇息怒。”口吻仍然是淡淡的。
“簡直荒唐!你身為公主,又在天庭享有極高的威望,原有下臣上奏說你自毀元神荒誕無度朕還不信!祈雨,你向來都是父皇的驕傲,在那之前,你從未令朕失望過,難道千年的時間還不能使你平靜?你還忘不了他?!”
“父皇……”聽到他自稱朕,也不叫她雨兒,就知道天界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了。若非如此,父皇決不會因她不問世事而大發雷霆的。可,究竟是什麼樣嚴重的事,竟會令父皇亂了方寸,還對她發火?不,她不管。天塌了她也不會管的。大不了公主不當,人界也好,哪裏都行,隻要聖寧在她身邊。她不想將現在的一切改變,為此,她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人都可以背叛。曾經她也為了虛偽的表殼而壓抑自己,而結果不過是等到了他愛上另一個女人。她再也不要做這樣的蠢事,再也不放他走!
“忘不了,是忘不了。連朕都忘不了啊……”重又坐回椅上,玉帝卻像是蒼老不少,感慨地道,“如果他還在,如果天界還有那麼出色的戰神,又怎會落到如此田地?朕是悔不當初啊,竟將惟一能擋住冥軍的天神毀去了……”
“冥軍?”秀眉一緊,祈雨不希望是發生了她料想的那件事。
“銳羅重新登上冥界王位了,揚言要攻打人界,之後便是天界。連這個你都不知道?如此強的氣流波你都感覺不出來了嗎?”玉帝失望至極地搖了搖頭,“你究竟還是不是我的雨兒?”
“銳羅……”提起這個名字,仿佛數萬年以前的舊事又再度重演。當年,銳羅挑起了天、冥兩界的爭端,是向天平定了那場戰事,也拯救了她。忘不了在戰場上交織著鮮血與殘酷的那抹身影,於是她夢想著有一天終能將自己交到那個人的懷裏。隻是,再也不會有了……再也……沒有那樣美麗而血腥的殺戮。
“現在雖然還沒有正式開戰,但對方也知道我們已沒有反擊的能力。拖下去,也隻是增加犧牲而已。銳羅與前任冥王不同,他的目的並不是完全地吞並天界,那於他而言並無益處。與以前一樣,他還是那樣的條件。”
“父皇。”
“雨兒,好孩子。父皇也舍不得你,父皇也不想屈辱地對冥界惟命是從,但於今我們已再沒有第二個雷神能為你擋去風波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銳羅與向天一樣,都有顛覆天地的力量,沒有能與之抗衡的神將,我們隻能束手無策。難得的是他依然執著,否則我們將毫無退路。父皇知道你並不愛他,況且冥界陰冷潮濕,進去之後就再也無法出來,所以父皇也明白你不想去的原因。可是,為了天界,為了你公主的榮耀,你必須去!”
“不要了……”
“什麼?”
“榮耀,尊嚴,什麼都不要了。”她驀地退後幾步,重重地跪在冰涼的地板上,“父皇,我不嫁!”
說出來了。終於能說出來了。為什麼天界的命運要背負在一段單向的戀情上?銳羅之於她,她之於向天,向天之於琥珀,這其中是經過了多久的歲月?為什麼,銳羅還是要固執地將這些再度翻出來,又再度讓她感到傷痛?
那個男人,也一樣傻嗬。管他再強的天神,還不是為情所弄?僅隻一麵之緣而已,就可以讓她賭上一切地認定一個男人;可以讓向天為一個女人而甘願魂飛魄散;可以讓銳羅糾纏著她數以萬年都無法放手。才見過一麵啊……是幸?是緣?是債?還也還不了,理也理不清。都太久太久了。惟有走好自己的路,才是對得起自己撐到了今天。
“你!”沒想到會被她如此決然地拒絕,玉帝頓時一口氣提不上來,怒得手指打顫,指著她道:“難道你要為一個男人守節,永世都不嫁了?!以前真是太縱容你了,任你胡鬧,可現在是亂世!你要承擔起自己身為公主的責任!別說是嫁人,別說還是嫁一界之王,別說銳羅還深愛著你,哪怕是個跛子,是個禽獸,你也是要嫁!”
“不!我不嫁!我有我愛的人,我不嫁!父皇,難道我就不是重要的存在嗎?難道我就應該被犧牲?我為什麼要犧牲自己?這樣又能得到什麼?整個天界的和樂美滿嗎?別開玩笑了!虛偽!偽善!你們都是為了自己在傷害別人!死一個人和死兩個人是沒有分別的,反正隻要自己不死就好,不是嗎?如果我死了,有一個人會為我悲傷,那麼對那個人來說,這就要比整個天界滅亡還要難過!對於愛著自己的人來說,重要的隻有自己!一個人在流淚和一群人流淚是沒有分別的!痛苦的感覺都是一樣的!我要為了什麼?為了別人的親人不會死去?為了讓他們快樂?如果我的犧牲真的能換來他們的快樂,那就說明他們並不愛我!如果是所愛的人為自己犧牲,那將是無比痛苦的,比自己死去還要痛苦!如果他們是痛苦的,我又何必讓他們痛苦地活著?如果他們快樂,我又是為什麼要為了因我的死去而高興的人犧牲?所以,我不嫁!絕對不要嫁!”
“你!你這個……”大手舉起,眼看就要衝祈雨揮下。
一道強烈得另人刺眼的青藍閃電突如來至,擋下了玉帝的手。
這突發的狀況令玉帝措手不及,手掌傷個正著,他一邊按住傷口,一邊怒不可抑地低吼:“誰在那裏?!”
“不要出來!聖寧!回去!”祈雨擋在玉帝身前,驚惶地道,“你不聽我的話了嗎?快回去!”
“若再阻攔,休怪父皇不念情麵!”一把推開祈雨,玉帝戒慎地步下主位,對著空曠的大殿說:“你是誰?為何會雷神的電殛?”
“不要……”祈雨無力地跪倒在地,淚水因恐懼而肆意奔流,“聖寧,求你了,不要……”
“可是,我想知道。”從殿內的暗處,緩緩地步出一抹卓然的身影。如瀑的黑發,亮如星子的眼眸。每看清一點,就令玉帝的眼睛張得更大。聖寧隻是慢慢地走了出來,站在了有光線的地方,神色冷然。
“原因是什麼?”
方才他已聽得太多,有懂的,有不懂的。有些甚至推翻了他以往的生活,不知道該相信誰,相信什麼。
“你是……向天?!”玉帝轉而麵向祈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向天不是魂散了嗎?祈雨!你到底幹了什麼!”
“我……隻是愛他。”失神地看著依舊氣宇軒昂卻不再以信任的眼神看她的聖寧,祈雨知道一切都將結束。
夢醒,人散。
這是天命。天命不可違。她明知,卻還是一犯再犯。
“真的,隻是愛他……除此之外,我什麼也沒幹……”
“‘向天’?”聖寧一把拉住她,“告訴我,向天是誰?我又是什麼?你告訴我啊!明明知道我的身世,為什麼要瞞我?!為什麼?!我那麼相信你!”
“她是為你鎖上了記憶封印。這是所有封印中最難的,既不傷害被封印者,又要不被察覺,是十分高深的法術。整個天庭之中惟有她一人做得到,這應該也是她會如此虛弱的原因。使你複生,又對你施了封印,耗損能力之後又不對外求助,能活下來已是萬幸。”玉帝歎道,“你這又是何苦?”
“女兒,從未後悔。”盡力了,還是不行,那還能怎樣?
“那你也知道朕會如何做?”
“一直以來,最了解父皇的不是隻有女兒嗎?”她慘淡一笑,“可是,女兒還是想請求您,最後一次……隻當是放我一條生路。可以嗎?”
“你的請求,永遠隻為了一個人哪。”
“這樣才是父皇的女兒,不是嗎?”絕望,如毒藤般蔓延,她卻隻能任其在心頭紮根,毫無辦法。“是啊,你總是最優秀的那一個。父皇願意寵愛你,更願意看你幸福。可是,作為天界的主宰,我卻不得不把握這惟一的機會。要徹底擺脫銳羅,惟有一人的能力。如果再失去他,天界將永處於被動地位。必須將銳羅再次封印,這是惟一的途徑。”閉上眼,再睜開,視線已一派堅定地轉向聖寧了。“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他看了祈雨一眼,後者回望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懇求,但他仍毅然地點頭道:“我要知道。”
“朕能解開你的封印,願意一試嗎?”
“聖寧……”
她還是那樣地喚他,低低的,柔柔的,令他溫暖。
但或許,這一切都不是真實。他願一賭,賭一次清醒的機遇。
玉帝滿意地點頭。
相互了然。
淚水,汗水,灼熱的氣流,刹時充斥大殿內外。一道強烈的流光瞬間籠罩著聖寧的全身。在依稀的光影中可見,他額心一枚金色的圖騰正慢慢地淡去。而她的心,也在慢慢地淡去。
當一條路走到無路可走,而生命還是要繼續時,該怎麼辦?這是場噩夢,就讓她快點醒來。醒了,就又看見他和侍女們在亭中嬉鬧,就又會向她敞開寬闊的懷抱。
她的聖寧嗬,她的愛……
結果,還是要她重新戀著一個冷酷的身影嗎?曾經,就在不久的曾經,她明明是得到了的啊!
光華散盡,再見時,已是夕日的恢弘卓絕。冰冷的眉眼,一襲黑袍,就那樣陌生而無謂看著她,像是看著一片無故飄落的枯葉。
累了,真的累了,她要休息。
再也不醒來,就不用讓自己這麼痛。該回了,結束了,是她離開的時候了。現在的祈雨,不過一身殘破,再也沒有那樣的能力與心力去爭取什麼了。她要回去,隻要能離這遠遠的,哪裏都成;隻要看不見他冰冷的眼,她就還可以騙著自己,永遠地活在不久之前那幸福的夢中。
是不是,所有突如其來地到來的,最終也會突如其來地走?
強撐著渾身的最後一絲力氣,她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艱難地朝門口挪。直到她幾近虛脫地扶著門柱,才聽到身後傳來熟悉而殘酷的聲音。
“蠢女人。”
她渾身一顫,止住了步伐。
“拖著這樣的身體,是想自殺嗎?”
淚水湧了出來,大顆大顆地掉落在衣襟上。
“說過隻說一次,你為什麼就是記不住呢?老是逼我說些無聊的話。”
她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我愛你,不會離開你。”
他的熱力,漸漸包裹住她。
“這次,懂了嗎?”
淚水滑下,唇角卻含有微笑。
是一片溫暖的天空,她看見了。
然後,終於倒入他敞開的懷中……
天、冥兩界決戰前夜
東海神島祈雨的寢宮內燭光浮動,隱約可現。
向天環抱著祈雨靠在床頭。久久,兩人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能力全恢複了嗎?”祈雨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取回向天的記憶後,他的話變得很少。
“會……勝嗎?”
“以前能做到的,現在一樣能。”他抱緊她,將頭埋入她的發間,“不單隻是封印,我還要徹底毀了他。”
“……不要出事。”
“信我。你不是一直信我嗎?記得首次與他交手,你是笑著觀戰的。”
“你還記得?”她以為他從不曾正眼看過她。
“記得。初次在宴會中見你,你穿著紫紗襦裙,服侍你的是延馨那丫頭。”說著,他不由低低地笑起來,“還當你自己掩飾得很好,以為我不知道有人不知羞地盯著我看。”
“向天……”
“別哭,你可要笑著看我,知道嗎?”他溫柔而纏綿地吻她,“當我覺得自己不行了,隻要想到你還那麼相信地看著我,就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我一定會贏,贏得漂亮給你看。所以你要比任何人都相信我,嗯?”
“不……我不要你贏,我隻要看到你好好的。向天,我們不要打了,離開天界,去別的地方好不好?”
“傻瓜。”他隻是輕撫她的頭,“怎麼這麼想?還那樣同你父皇說。怎會一樣?想想,我們或許會有小娃娃,當你擁有丈夫和孩子,兩者死去與一人死去的痛楚難道相同?失去一個,隻要還有另一人,你就還可以活下去,也許終有一天也能快樂起來。但若是兩人都失去了,你可能就活不下去了。不要忘記,你是公主,怎能在太平時居於高台,一到戰事卻是率先逃離的一個?你不是為了愛你之人而犧牲,而是你犧牲了,才能有愛你之人。”
“你不是向天。”小嘴一嘟,她逃避地埋如他的懷中。
“那我是誰?”他興味地問道。
“向天才不會這麼溫柔地對我。他總是很冷漠地看著我,從來不理我,不會同我說話。向天才不會對人這麼好。我犯了錯,他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會罵我,會打我……就像那天,為了琥珀……你打我……”她不想哭,可淚水就這麼往下落,止也止不住。她委屈,委屈了好久,一直都是自己埋在心裏,從沒奢望過有一天能說給他聽。可是他現在好溫柔,讓她覺得好難過。她做了錯事,做了很多的錯事。她一直都想道歉的,可是她說不出口。一個如此悲慘的人,怎樣才能對著幸福的人說抱歉?“乖,不哭。”
“你愛過我嗎?在這之前,在琥珀之前,有嗎?”
“一直。”
“什麼?”
他垂下頭,低道:“一直都愛。”
“……撒謊……”
“我從不說謊。第一次見你,就想娶你。但你卻總是疏遠而淡漠地注視著我,從不走近。我不是那種主動的人,我在等你,等著很久,直到銳羅宣稱愛上你,我以為是你先開始的背棄。所以,我開始想忘了你,也盡量不見你。”
“那你後來為什麼……”
“如果你是想問琥珀的話,我很喜歡她、想得到她。她有一顆執著得不可思議的靈魂,那靈魂太美太炫目。首次對你之外的女人感興趣,我不想放棄。那一瞬,我幾乎想將曾用來愛你的所有都給她,這樣或許就能逃開痛苦。新婚之夜,我重傷你,自己也不知為什麼。你的氣息我是如此熟悉,一近身就知道不是琥珀了。那刻我才知道你還是愛我的,甚至做出這種荒誕的事。我好氣,氣你為何不說,氣你怎可如此任性地對待她。動手時我想,就一起死吧,什麼糾葛都沒有了。可是,我畢竟還是沒舍得。當時心情很亂,許多事都糾成一團。後來才明白,我想再見琥珀一次,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即使魂散,我也要確定。結果我見到她,卻發現自己還舍不得。舍不得什麼?隻有一個人。所以我留下最後一縷魂魄在琥珀體內,我賭你能會找到我,你一定會。結果,我賭贏了。”
說到這,祈雨早已泣不成聲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早說……對不起……”
“我不想再聽到這話。”他摟著她,輕輕地搖晃,喃道,“隻要告訴我,你愛我。嗯?”
“我……”
“告訴我,你會笑著等我回來。”
“向天……”
“還告訴我,你永遠相信我,會為我祈福。”
“向天。”
“我回來時,一定帶一束最美的絲帶。你喜歡什麼顏色?鵝黃好不好?”
“向天!”
“我要將那束絲帶係在門廊上,每天都讓你看見。”
“還有……”
夜,未歇……
很久以後——
玉帝常來東海神島時,總是納悶,為何這對夫婦的房門廊上總係著束舊舊的帶子?即不好看又顯古怪。
費解,真是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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