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聖寧是忘了她,卻還沒有忘了琥珀?當她從水鏡中看到這一幕,就再也抑製不住地過來了。她不能冒任何失去他的危險!為什麼他會選擇這個朝代?為什麼又會遇見她?她好害怕!再一次,她一定會活不下去!

可直到現在她卻還沒有感覺到聖寧傳出的任何感情波動,而他剛才還魄力十足地朝琥珀攻擊。這是說明他對以往的事已忘得幹幹淨淨,再也不會想起了嗎?

那又是為什麼不想回去?完全沒有理由的不是嗎?

“我才不要回那鬼地方!你們又想囚禁我了是不是?我才不要受你擺布!每天被圈在一小塊地方,什麼人都看不見,不許做這不許做那的,就隻會責備我!我又不是你們養的玩偶!我死也不要回去!”

“由香……這麼對你嗎?”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一直都以為他過得很好,即使由香老抱怨說他調皮得欠處罰,她也沒怎麼在意。囚禁?責備?他竟然這麼說!由香到底是怎麼對他的?!“少裝蒜了!你不是和她一夥的嗎?要抓我就動手啊!我才不會怕了你!”他氣勢磅礴地叫道。“我不是要抓你,我隻是想帶你回去……”她試圖好言相勸。

“那還不是抓我?!”他本來想先動手來個暗算的,可一看到她那副快要昏厥的模樣,不知怎地,也就是言語上凶凶罷了。

“可是,天界才是你的歸屬……你在這裏並沒有牽係著的人,是吧?”她小心翼翼地問。

“歸屬個屁!難道我在那破島上就有‘歸屬’?!不被滅了就算不錯,還歸屬哩!要麼你就動手抓我,要麼就滾蛋,別在老子跟前瞎混!”真是流年不利,好好地睡個午覺也不得安生。

“你說粗話……”他是從哪裏學得這麼粗魯?由香不是說他隻是淘氣了些而已嗎?接二連三的刺激令消耗過度的祈雨支撐不住,眼前一陣發昏,幾乎讓她腳跟不穩。

“說粗話怎麼了?我還有更粗俗的話,你要是不想聽就趕緊滾!”這下她總打消了好言相勸的念頭了吧?知道她怕是不會主動傷他了,聖寧又閑閑地掛回樹枝上。

“對不起……”淚水滑下,祈雨隻覺胸口一緊。

是她的錯,都是她的疏忽。他是在怎樣的對待下變成這樣的孩子?以為已經做到最好了,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她越是想好好對待的人就越是做不到?

“喂!你怎麼了?”他發現她有些不對勁,好像隨時都會往下落似的。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頂著一張慘兮兮的臉,動不動就哭,現在還一副快死掉的樣子。有什麼事好讓她難過的嗎?她也不能靠著哭臉活下去吧?

“真的,對不起……請原諒我……”因她的自私,曾將他傷得那麼重,誰知即使到了現在也還是沒能好好照顧他。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乞求他的原諒,可她還是愛他,還是無法放開他。她隻要最後一個機會就好,如果還是不行,她就放他自由!

渾身的力量瞬間被抽空,祈雨猶如一張凋零的秋葉般從雲端的光華中直直地下墜。強風掀起她的長發和衣袍,形成一副淒美的景致。

“喂,你!”聖寧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就這麼往下掉。

她應該是一級神吧?雖然看起來是虛弱了點,可她剛剛不是還阻擋了他的力嗎?她……不會死吧?

他不該救她,當然不該救!她可是東海神島的走狗,要來抓他回去的人!如果他救了她,豈不是自投羅網了?!若這隻是她設的陷阱,那他可就成了天界最白癡的蠢蛋了!他不會救!他決不會做這種得不償失的蠢事!就算她真的死了,那也不關他的事!不過死掉了,他自己都弄死過不少人,也不差她一個。

可是——

發生隻在一瞬間。隻見一道青色的閃電急迅追至,祈雨飄零的身體緩了下來,慢慢地平躺在一幕黑色的護屏中。

直到聖寧的身子接住了她,感受到她微馨的體香,他才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救她。

她和由香是不一樣的。她的身上有種味道,讓人覺得很溫暖。雖然瘦到隻剩一把骨頭了,抱起來卻讓人有柔軟的感覺。她好像……家,讓他好安心,就是相信她不會傷害他。她是善意的,是真的心疼他、想向他道歉。言語可以騙人,但身體的觸感卻不會。他能肯定自己的直覺。

毫無關係的人是不會對陌生人付出關心的,那麼,她是他的誰?喉間莫名一緊,他再次問她。

“你是誰?”

拭不去的是洶湧流出的淚水,她微顫著撫上他稚嫩的頰,再也舍不得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

他沒有像每次拒絕由香般地揮開她的手,而是抱緊了她像是隨時都會消失的身子,“說話。”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微笑著的臉龐上滑下最後一行淚水,“愛你……的人。”

嗬,是夢嗎?隻有在夢中,他才不會厭惡她的存在,才會主動地抱住她。夠了,這就夠了,隻要他能好好地活著,不再恨她,她已別無所求。

“喂,你還沒回答我,說話啊!”他搖了搖她,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像是睡死了。

“喂……”

愛他的人?什麼意思?她還沒有說清楚,怎麼可以就這樣睡了?他才不允許!

他單手將祈雨的上身扶起,使她靠在自己身上。而後底下頭含住她的唇,試圖將靈力渡給她。不料她的身體竟如久旱的幹土,源源不絕地吸入他的氣力,幾乎使他承受不住地虛脫。他一手費力地撐在地上,這才不致虛軟地倒了下來。

這女人快不行了,連元神都飽受創傷,要救她,惟有回東海神島,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自投羅網就自投羅網,他是非要問個清楚不可!

好容易才將自己掙脫出來,聖寧已連站起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強撐著抱起她,使出最後的力,在空中開了一道天門,兩人瞬間在地麵消失。

久久,被眼前發生的這一連串事情嚇到的杏兒才慢半拍地拉了拉琥珀的衣袖。

“娘,那是……什麼?”

“杏兒乖,娘回家後再告訴你好不好?”拉著女兒的小手,琥珀麵帶微笑地往回家路上走去。

“這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故事哦……”

隻看到這裏,她就已經什麼都明白了。祈雨呀,也是那執念甚深的人。原來那夜並不是她在做夢。祈雨是有來過,來要回向天的最後一縷魂魄。她變得那樣憔悴,幾乎已令她認不出來。但祈雨就是祈雨,還是那樣的味道。

看來,她還是做到了。將隻剩一縷遊魂的向天幻化成這樣,很耗費心力吧?

都是用情至深之人,希望她能幸福。

而她,已有了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今後,聖寧由我親自照顧。”

這是祈雨由昏厥中轉醒後說的第一句話。

“公主?!這萬萬不可啊!您的身體太弱了,還是由奴婢來照顧他吧!”由香急急說。

“是呀,公主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常常看看他,不必親自照顧,那太累了。”延馨也勸道。

“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跟了自己這麼久的侍女,哪有不了解的道理?她們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為了她。這就使得她連聲責備也說不出口。能說她們虧待了聖寧嗎?她們並不是她,不能完全地了解她的感情。她們隻會以她為中心,而不會過多地考慮聖寧的感受。更何況聖寧還是害她變成這樣的原凶。她們不會對聖寧比對她還好,所以,會有不足是理所當然的。這麼淺顯的理由,她卻遲鈍得到現在才明白。

“公主!”

“我已經決定了,你們不要再多說。”她起身著衣,意外地發現自己的精神好多了。這才朦朦朧朧地想起似乎是有什麼力量注入了身體。唇畔,隱約還留有某種柔軟的觸覺。以唇渡力,那是一級神才能做到的。這些年來,她遣散眾仆,不出東海神島一步,也不輕易讓別的神人進來,就是怕聖寧的身分會被暴露。所以她的身體才會因不受救治而一日虛過一日。而在這島內,是一級神的,除了她就隻有一個人!

祈雨的神色突然大變,厲聲問向由香:“聖寧呢?”

“在……後園內。”由香被她的表情嚇怕,吞吞吐吐地道。

“他有沒有什麼異常?”

“沒有啊,和平時一樣……隻是安靜了一些,不像往常那麼鬧騰了。”她有些不明的說。

祈雨拒絕了延馨的服侍,自己快速地換好襦裙後,匆忙地往後園奔去。

“公主?!”

“你們不要跟來!”

該死!

又是一次的失敗。

聖寧無力地靠在池畔的樹下,挫敗地閉上眼小憩。汗濕的黑發柔順地搭在額前,胸口因氣息不穩而上下起伏著。看來是被她吸去了太多的力,他才會連點小法術都使不出來。他真懷疑那女人究竟有沒有腦筋,拖著那樣的身體還到人界捉他,簡直是不要命了!她到底有多久沒補充過靈力了?全身幹涸得就像個黑洞,一般的一級神都不會那樣亡命地消耗自己吧?真是蠢到家了!

他突然抬起頭,不悅地睜開眼,朝著高空喊道:“喂!看夠了沒有?!”

“……對不起。”隨著一聲細小的歉意,祈雨纖瘦的身形由空中浮現,降在他的身旁。

“怎麼是你?由香那女人呢?”他皺眉道。

“她不會來了。”她輕聲說。

“什麼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道:“以後由我來照顧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牽製你的,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隻是,如果再要跨界的話,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萬一被上界的人發現就不好了,我可以幫你設護界。”

“你?”他滿是不屑地瞟她一眼,“我怕你撐不了幾天就魂飛魄散了!”

“我會堅強地活下去的!”她目光柔和地看著他,一本正經地點頭。

他別開臉不再看她,假寐似的合上了眼。

風過,撫過樹梢,吹皺池水,也微微揚起他的發。

這樣的午後,令人心醉神馳。

祈雨深深地看著他的側麵,感到自己的心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愛他,好愛他!她是那樣渴望能夠擁有他!她的……神!不論經過多久,不論他變成什麼樣,也都無法平息她內心的灼熱,她是那樣臣服於他狂傲的眼神之下。

見他好像真的是睡著了的樣子,祈雨提高裙擺,輕手輕腳地坐在了他的身旁。她忐忑地看他一眼,生怕他會突然翻臉。可是他沒有,眼瞼還是微微地合著,略顯稚氣的側臉上已帶有幾分本性的冷傲。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害怕這樣幸福的時刻隻是夢中幻想的一刹,夢醒了,他又會成為那個為著琥珀而重傷她的向天。他是真的愛琥珀吧?這樣冷硬的男子,也有真心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他是用怎樣的心情來思念琥珀,又是怎樣地怨恨她呢?他當然不會是平靜地離開。如果沒有她,他已得到琥珀,也還是那叱吒風雲的雷神。如果,她不是那麼自私,可以大度地成全他,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小小的樣子……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直到現在,她也還是做不到。她不做那樣悲情的女人,她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的代價。後悔是有的,她當了小人。她本是不願為了自己的感情而牽涉到別人。可是,她還是放逐了琥珀。即使她後來知道琥珀得到了她渴望已久的,也還是不能彌補她的私心。隻是僥幸罷了。若是琥珀遭遇了不測呢?這是很有可能的。當時她明知會有危險,卻還是讓她下到人界,這種作為就是可恥!也許,她將背著這負罪感直至永久,或者是到湮滅的那天。

她放鬆身子,向後靠在樹幹上,一麵側過頭看著聖寧。

他還在睡,胸口規律地上下起伏著。

還好,有他在。隻要是為了他,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即使是將曆史再次重演,或者是虧欠更多的人。她什麼都不在乎,隻除了他。什麼都可以是假的,什麼都可以放棄,惟獨對於這個人,她連想都不敢想失去他會怎樣。

從此,她隻有他了。她會好好待他,好好嗬護他,絕對不讓他再受到一丁點的危險。她的好孩子,她的愛。

有一種感覺,隻要看著一個人,知道他還好好的,就比聽到任何事都讓人快樂。是那樣溫暖,整顆心都漲得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淺淺地笑了,伸手想為他撥開額前的碎發。當她的指尖快要接觸到他時,他驀地出聲了,嚇得她一驚,忙縮回了手。

“喂,你。”他懶懶地開口,“是什麼人?”

“我是……”

“不要用由香她姐這種話來敷衍我!下級神就是下級神,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一級神。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一級神吧?”他銳利地看著她。

“我……是。”她垂下頭,低聲道。

“你知道我的事,對不對?告訴我!我是怎麼來的?你又是我的什麼人?我還有親人嗎?為什麼我會在這裏,我也是一級神,不應該會一個人待在這裏!難道你也要像由香那女人一樣地瞞著我?!”

“我……”

“告訴我!”

祈雨看著他急怒的神情,不覺心酸得紅了雙眼。

“你很希望自己還有親人嗎?”她輕聲問他。畢竟還隻是個孩子啊!再調皮,再淘氣,他也是需要有人能疼他的不是?難道她所謂的愛就隻是滿足了自己的私欲,卻不管他快樂與否?就隻是這樣而已?她為他做得太少太少了,少到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就是這樣對他的嗎?

“去!誰稀罕!”他倔強地別開臉,沒有再追問下去。

“對不起……”她哽咽著抱住他,輕撫他的發。

“嗦!”這句話都聽她說了好幾遍了,煩不煩哪!

“聖寧,好孩子。我一定不會再讓你覺得寂寞了。”

“誰覺得寂寞啊!你這女人別亂猜好不好?!”他口氣雖凶,卻還是任由她抱著。他可不是認同她了哦,那是因為推開她的話,說不定她又會昏死過去了。

絲毫不在意他不善的態度,祈雨柔柔地摟著他,低喃道:“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永遠都不丟下你一個人。就算你厭了、煩了,我也還是要跟在你身邊。因為,我好愛好愛你,會連所有人愛你的份都一起給你。所以,請你不要討厭我……”

“哪,誰說討厭你了啊。你這女人就是愛瞎猜。”他嘟著嘴,生硬地靠在她懷裏,一臉的別扭狀。但在心裏,他卻失去了抗拒的念頭。這女人身上真的好溫暖,他從未感到過的溫暖。像是出生前就曾這麼被她抱在懷裏,被她當寶貝般地疼愛著。這世上,還真有人愛他的嗎?

“聖寧。”

“又要幹嗎?”

“你的身體會不會不舒服?”她知道自己的狀況,肯定是汲取了他不少靈力。方才見他使不上力來時她就想問了,可有怕太冒昧了他會不高興。

沒想到會被她知道他救她的事,他莫名地臉蛋一紅,窘道:“誰會有事啊!我又不是連恢複能力都沒有了的老女人!”

她輕輕一笑,知道這孩子是害羞了。

沉默了半晌,他才又一臉肅然地開口。

“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啊?”

“別無緣無故就往下掉,麻煩死了!”

她的笑容更大了,擁緊他道:“不會了。”

“說什麼不會了,還不是一點都不知道節製?!再不補充足夠的能量,你那樣的身體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別一副笑嘻嘻的樣子,看了就討厭!還說什麼會一直陪著我,不定沒幾天就煙消雲散了!”

“你在擔心我嗎?”啊,如果這是夢,她就不要再醒來。死掉也可以。

“誰要擔心你了!別這麼厚臉皮好不好!”他猛地甩開她,從樹下站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她仍隻是笑。

“有什麼好笑的!還笑?!喂!別以為我不會對你動手!”

“喂!”

甜甜的笑聲不絕於耳,在樹下池畔,分外怡人。

祈雨的放肆終於激怒了聖寧,隻見他揮手引來池中之水,“咻”的一聲,將她淋了個透濕。

後來祈雨落湯雞一般地回到寢宮,延馨和由香受驚不小。不過她們吃驚的並不是她一身濕透,而是她明明已凍得打顫了,卻還是笑得不亦樂乎。

別人當然不會懂。她隻是覺得自己好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自從祈雨開始獨自照顧聖寧之後,東海神島就再也沒有一日安寧了。

經常性地就會這樣——

祈雨一臉悠閑地悶在寢宮為聖寧縫著衣袍,而外麵就是吵鬧之聲不絕於耳。

“公主!聖寧把池裏的錦鯉全弄死了!”由香咋咋呼呼地衝了進來。

祈雨隻略一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不一會兒。

“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聖寧把東海神島的西角弄塌了!”延馨一臉驚恐地闖了進來。

祈雨還是沒什麼反應,“嗯”了一聲之後,又專注繡衣服了。

此刻,外麵又傳來一聲轟然巨響,不用多想,肯定又是某處被那混小子給湮滅了。

兩名侍女麵麵相覷,欲哭無淚地唉聲道:“公主,您倒說句話呀,東海神島就快沉了啦……”

縫完最後一針,祈雨滿意地抖了抖他的新外袍,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這才猶有餘力來回應這兩個已快急瘋的侍女。

“怎麼啦?”她一派輕鬆地問,好似在敷衍兩個大驚小怪的孩子。

“公主,您再不管管聖寧,我們可就連安生的地方都沒有了。”由香說得好不淒慘。

“啊?聖寧炸了你的房子嗎?沒關係,我再給你建一座。”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

“那是什麼問題?”祈雨不解地看著她倆。

“公主,實在是聖寧太過分了。”延馨抱怨地道,“您親自照顧他也有三年了,這些年來東海神島幾乎被他弄到鳥獸絕跡,不是又有什麼東西被他滅了,就是哪快地方又被燒了陷了。公主您是疼他,可也不是這麼個縱容法呀!我們可還得過下去不是?就算您舍不得罰他,也可以控製他的能力吧?奴婢也知道您最近的身子還是不好,但不是還有紫金雲嗎?封印住他的一部分靈力,即不會傷到他,又可以減少一些隱患。”

“可是,聖寧會不高興的。”祈雨不讚同地搖頭,“我不能瞞著他做這種事。我說過不會騙他的。”“公主!”

“我覺得這樣很好啊。”祈雨濃情蜜意地看著手上的衣袍,低道,“隻要他快樂,東海神島沉就沉吧。”

“公主……”由香無力地垂下頭,給了延馨一個“我就說嘛”的眼神。

“可是公主可曾想過隻不過短短三年,聖寧就成長到如此地步,普通的一級神已經不是他的對手。您不覺得,他越來越像雷神大人了嗎?不論是身形,還是性情,都與雷神大人如出一轍。不瞞公主,昨日奴婢親見到聖寧化出了青藍閃電,這是隻有雷神大人才能做到的,根本就不可能無師自通!難道公主就不怕他會恢複以前的記憶?!”延馨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她並不是想破壞公主的快樂,隻是有些事如果現在不說,以後說就會遲了。

祈雨的神色瞬間一黯,手中的衣袍緩緩飄落在地。

她怕!她當然怕。隻是這恐懼太深太重,她才會逼自己不得不去忽略。聖寧,成長得很快。高挑健碩的身形,冷酷的眉眼,還有唇角那邪氣的笑意,全都是她所熟悉和深愛的那個男人。惟一不同的,是他對她的態度。他偶爾會看著她,用那種別有深意的眼神;他會很突然地抱她,抱得那麼緊;他還會心疼她的身體,雖然口氣還是很不好,可她知道他是在關心她。這三年來,她快樂幸福得幾乎死去。能這樣和他在一起,曾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可與此同時,她也在強烈地害怕著。

怕有一天突然醒來,就發現他已恢複了記憶,他會用那種陌生而仇視的眼神看她,會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那時,她會死,她一定會死。

“公主……延馨隻是猜測而已,不一定會發生的。您不是將聖寧的記憶封住了嗎?不會有事的,您別太擔心了……”由香責備地睇了延馨一眼,安撫道。

祈雨搖了搖頭,示意她們出去。

正是這樣,她才會更加地害怕。聖寧曾是那麼想知道關於自己的事,如果他發現害他失去記憶的人原來是她,那他又會怎樣生氣?或許,永遠都不會再搭理她了。

身後傳來一些聲響,她以為是由香她們還沒有出去,便不悅地道:“不是讓你們走了嗎?”

“哦。有說過嗎?那我走就是了。”

這聲音。她心口一緊。

“聖寧!”她猛地回頭,果然看到他一臉邪氣地靠在門邊。

一襲長長的黑發束於腦後,隻留幾縷碎發不羈地搭在額前。修長的身形慵懶地靠在門扉上,雙臂環胸,了然地睇著她,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叫住他。

“……別走。”

怎會如此,不管見他多少次,不管與他離得有多近,卻還是會那樣深濃地想念,還是會心痛。總覺得,這隻是一刹那的奇跡罷了,過後,一定什麼也不剩。

“我不走就是了,你別又一副哭相。”他受不了似的皺緊眉頭,走過她,全身放鬆地往她的床榻上一倒。

“不會的,我沒哭,真的沒哭。”胡亂地吸了吸鼻子,她拾起了地上的衣袍,笑著問道,“喜歡嗎?”“你每天將自己憋在房裏,就是為了繡那玩意?”他瞥了眼她手上的東西,眉頭皺得更緊了,“蠢女人,又瘦了。”

“你不喜歡嗎?”她隻擔心他會不要。

“我不喜歡你瘦巴巴的,醜死了!”他別開臉,雙手枕於腦後。今日在外頭折騰得太厲害了,他是想來這補個眠的。自從一年前為了幫她恢複體力而與她有過肌膚之親,他就沒在別的地方睡著過。他的感覺沒錯,這女人身上,有家的味道。

“很難看嗎?”她緊張兮兮地上下打量著自己,羞赧道,“對不起……”她的恢複能力很差,常常在身體變差後就再難好起來。

“喂。”他突然用那種令人臉紅的眼神直直地看著她,向她伸出一隻手,啞聲道,“過來。”

“聖寧……”知曉他的意圖,祈雨臉頰一紅,“不行,你剛剛在外麵玩累了,會受不了的。”

“我又不是沒有恢複能力的老女人!”他不屑地冷嗤一聲,“叫你過來就過來。”

是的,他的能力很強。即使是耗費了巨大的靈力,也隻要稍加休息就會好了。這一點,三年前她就知道了。

說歸說,但祈雨還是沒有抗拒他的意思,垂著頭走近他。

長手一個使力,將她拉到自己胸前,環臂抱住,卻隻感到她枯瘦的骨架。他看了一眼她蒼白的臉色,口氣緩和了不少。

“有哪兒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