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休無歇,連朝還暮,梅子黃時雨,早惱了地主的心緒。
“他們——佃戶,不知好歹,隻想便宜。
有了這場雨,怎不借端生事!”
他自言自語。
雨隻是不停,佃戶來報荒:“田裏早已一片汪洋!
透土四五寸的新苗像水草般在水底蕩漾。
眼見今年是全白了,怎樣?”
“你們曉得官府的告示煌煌:‘糧從租出,租由田完’,誰更主張!
你們敢抗租麼?
那可不敢抗糧!”
這幾句話,他真想了半晌。
秋季的一天,他去察看田畝。
歸來高談闊論道:“一切都已看透。
吾走遍田野,十足收成的盡有。
那全荒了的,實因佃戶——懶惰的狗!
倘若剔荒征熟,未免便宜了他們;隻有通盤籌算,打個九五折頭。”
刊1920年3月1日《民國日報·覺悟》,署名聖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