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槍,奴隸手裏的快槍,向密集的群眾開放!
群眾有的是什麼?
有的是空空的手,有的是沸騰的心——要把民族的命運向同胞們講。
可是,快槍,奴隸手裏的快槍,就準對密集的群眾開放,如急雨,如飛蝗:倒的倒了,傷的傷了,鮮紅的血淌在租界的大馬路上!
是五月三十日,是五月三十日,牢牢記著不要忘!
牢牢記著不要忘!
這一天,公理人道那些美名兒,被玷汙得黑暗無光。
這一天,獸性漲成漫天霧,惡魔開那殘慘的宴饗。
誰是犧牲呢?
你看,倒的倒了,傷的傷了,鮮紅的血淌在租界的大馬路上!
他們說,“沒有什麼,不過打死了幾隻小雞,何妨?”
他們說,“驅散群眾,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槍!”
我聽見了,我們聽見了。
欷歔麼?
流淚麼?
不,決不,唯有懦怯的弱者才會這樣。
同胞,我們彼此是唯有的伴當!
同胞,我們彼此是唯有的伴當!
大家拿出一顆心來,大家牽起兩隻手來,我們不孤單呀,我們氣方壯!
心心融和為大心,手手緊持成堅障,要撲滅那惡魔的猖狂,要洗濯出公理人道固有的輝光,——為這個,便臨對仇敵的快槍,也沒有什麼恐慌。
我們記著,五月三十日,我們的同胞吃了奴隸手裏的子彈。
倒的倒了,傷的傷了,鮮紅的血淌在租界的大馬路上。
刊《文學》177期(1925年6月14日),署名聖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