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打草(1 / 1)

大院的西麵有大片的荷塘,中間一條可以走大車的平坦土路,盡頭被一條高出荷塘水平麵三兩米的鐵路攔住,形成一個布滿雜草的坡兒,坡上種著用來編筐用的荊條,坡下是十米來寬的帶狀樹林隨鐵路向南向北畫出一條弧線延伸出去。記憶裏,大院周邊的風景比如今的公園還要美,一種自然而然的美。且遊人寥寥,洋溢著鄉土氣息。

每年的暑假,我都和院裏的孩子一起到周邊打草。因為附近生產隊多養騾馬,要儲存幹草做過冬的飼料。每到秋天常有趕著大車到大院來收草的農民。記不清多少錢一斤,反正一個暑假下來,連幹活帶玩耍,像我這種沒什麼出息的孩子掙出兩三年的學費應該沒什麼問題。眼下別說孩子了,就是下崗職工也找不到這類沒本的營生。

的確,城區到處花草樹木,可那是城市美化的點綴,不是百姓生活的空間。鮮花燦爛,在尾氣中強顏歡笑;黃土不露天,汙染也講究技術含量。霧霾籠罩京城還真有幾分海市蜃樓一般的虛幻。扯得有點遠,還是說我打草吧……

先尋摸一個軲轆,然後和同伴到院西的小樹林砍幾根直流的三五厘米粗細的樹杈,綁個上寬下窄的梯子,把軲轆固定在窄頭兒,便成了一輛原始的運輸工具。再找把鐮刀,就可以像回事地開工了。

我最初是跟著大力一起去鐵道兩邊打草,同去的有金鍾,帶著他妹妹金平。女孩子很少打草,小丫有時候跟著去,因為她們家養兔子,她打兔草。小丫頭心眼子多著哪,就怕有便宜把她落下。打草之餘,還捎帶著挖些車前子、地黃一類的藥材,也能賣錢……

……

找個草深密處,幾個人便分散幹活。一邊割草一邊攤開了晾曬。幹上一陣,累了煩了,便開始琢磨玩耍。在附近的草坷裏鐵道邊的石頭下找蛐蛐,或者脫了褂子忽蜻蜓……

蛐蛐講道挺多,最好的是好鬥的二尾,三尾是老母兒,沒長成的叫蛐蛐伢子都不愛鬥,油葫蘆、棺材板子個大可放在罐裏不掐架。像大力這樣的中學生隻要二尾,我什麼都逮,逮到就放到一個帶蓋的紙盒子裏,能玩就玩,不能玩就拿回家喂雞。金鍾也逮,還砍了荊條,把上邊的葉子擄去抽蜻蜓……

那時節小孩子穿的衣服大都是自家縫製不講樣式,尤其是男孩子夏天穿的褲衩背心更是簡單,也沒有兜。所以,男孩子總是把背心煞在褲衩裏,兜底。所有玩樣兒,什麼四角煙盒彈弓子統統貼著肚皮往背心裏放。現在孩子看那陣孩子的裝束,怎麼看怎麼像大傻子。

逮到好的蛐蛐就拆張四角,做個紙卷,把蛐蛐放到裏麵,兩頭一封,揣到背心裏。可我太笨,就是逮不到像樣的二尾,隻好把油葫蘆當二尾養,一手一個哄著它們掐架。

小丫又來討厭……

……

“大傻子,讓我看看你的‘油葫蘆’。”小丫頭當時說話也挺欠。

草你媽。我罵了一句還是把雙手的送到小丫的眼前,好歹有人欣賞我的寵物了。“比二尾兒還厲害——瞧它那大牙,能咬你一口肉。”我說著把兩隻咬在一起的油葫蘆在她麵前一晃。

“不許罵人。”小丫看夠了,輕聲細語地說。

“你先罵我的。”我沒看她說。

“我沒罵你。你就是大傻子,要不幹嘛養油葫蘆。”小丫專找我不愛聽的說。

“管得著嗎,小BI丫頭。”我也解氣地罵道。當時並不覺得難聽,隻是聽別人罵我也跟著罵而已。

“呸——叫你養。”小丫頭片子啐了我一口,還一巴掌把我手裏的兩隻油葫蘆打掉,轉身跑開。遠遠地觀看事態發展。

“草你媽,我跟你丫的急。”我低頭找不到油葫蘆,開始找石頭。

小丫害怕了,縮著脖子逃竄。

……

“打你丫的!”大力半躺在草叢中,坐起來吼了一嗓子。算是把我內心的憤怒平息了“你丫傻BI啊,欺負女孩。”

“小丫把我蛐蛐打跑了。”

“你丫那是蛐蛐嗎!傻BI啊,逮油葫蘆。”反正沒把他油葫蘆打飛,大力不急不惱地說。

“這兒你媽沒蛐蛐,我不逮油葫蘆。”

“我******逮了好幾隻二尾兒,怎麼沒有!”大力說著話把四五個裝蛐蛐的紙卷隨便地扔了過來。

“給我了?!大力哥。”我轉怒為喜,陪著笑臉討好地問。

“哥哥你給他吧。”小丫站過來幫我說話:“他給了你蛐蛐,你就不許在打我了。”

……

邊玩邊幹將近中午,草曬得發了蔫便開始打捆裝車,滿載而歸。

幹了沒一周,大力就不跟我們玩了。他騎自行車到更遠的地方幹活,像我們這樣小孩子就成了累贅。沒關係,幾個小孩子在一起一樣幹活,隻是不敢去太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