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學習不緊。知道學習的孩子不用督促；不學的孩子，督促也沒用。都十六七的大姑娘小夥子，老師都不好意思深說。高一下半學期的春遊應該是中學時代最後一次春遊，忘了去哪了，肯定是爬山。之前，大眼就和我和胖子商量好——這次一定想方設法跟著班長走。“石頭，帶上你們家新買的相機。”大眼交給我一項艱巨的任務：“務必幫哥兒們給孫鳳霞照幾張像，最好和大眾電影封麵一樣。”
“那叫特寫。”上高一那年，我對攝影特別感興趣，攛掇我大姐買了理光5，配28——70變焦套機。那可是我們家80年代最奢侈的物件了。“為了大眼的幸福，石頭我豁出去了。”
“還用想方設法，胖爺我跟她們一組是看得起她們。”胖子大大咧咧地說。
那次春遊，大眼如願以償自始至終緊跟孫鳳霞。當時班長帶隊，小蘋果像政委，各科課代表尾隨。沿著山間小路盤旋而上，一路歡歌笑語。胖子小聲和我嘀咕：怎麼跟司令政委帶著師團首長視察地形一般。不行，胖爺我學習好壞也不能帶跟班。突然驢性大發：啊——啊——地狂叫在山溝裏吊起了嗓子。驢——肉！火燒。趙偉吆喝叫賣應和。臭——豆腐，醬——豆腐。磨——剪子嘞，鏘——菜刀。一時間BJ胡同串子的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在山穀裏回蕩。一直叫到一個平坦的草甸子處，班長下令：安營紮寨。這才停止了吆喝，東倒西歪躺在草地上。四麵群山起伏莽莽蒼蒼。
怎麼也是哥兒們，我不能忘了大眼的囑托。稍事休息便向班長請纓：“拍拍馬屁，孫班長。給你和各科課代表留個影：統帥和她的將領們。我一直保持著每個照片必有一個主題的優良傳統。
班長笑顏逐開招呼各科課代表聚攏在她和小蘋果的周圍，或坐或跪舒展野性。現在看照片有點老土，可土氣擋不住青春的活潑和靚麗。杜小雨和郝麗麗說說笑笑嘀嘀咕咕一直跟在後麵，根本沒人招呼她們倆。我招呼，不能隻照顧大眼，冷落了自己的心上人：“來，姑娘。全校我就看你們倆漂亮。”湊過去低聲對杜小雨說。“給你們倆來張合影：姊妹花。”
“得了吧，你。還是給杜小雨照吧——要不我給你們倆合照一張。”郝麗麗嬉皮笑臉調侃。
“別鬧！”杜小雨紅了臉小聲說。她自知學習不好，再讓班長知道——小死丫頭居然還搞上了對象，肯定得擠兌她。倆丫頭心有靈犀一點通，都老實了。
“石頭，到時候你把膠卷衝出來，拿給我，咱們一起挑選，給誰洗照片誰交錢。錢不夠我先墊上。”班長說話很有底氣，幾乎是命令。
“不——用！”我當時大度地說。
“別客氣，你已經為大家服務了，不能再叫你一人出錢。”趙偉笑嗬嗬地說：“給我們哥幾個也照一張。”趙偉招呼平時總在他周圍的那幾個軋鋼廠工人子弟，各擺姿勢合影。
“石頭，我給你們三合個影。”不虧是一個平房大院的，小蘋果接過相機，讓我和大眼胖子站到一起。
“沒準這是咱們班最後一次集體春遊，自此——人各東西。”小蘋果把相機還給我說。
“對啊！”班長接過話頭說：“這次期末考試也是分班考試——我肯定上理科，春玲文科，不管文科理科，大家別忘了當初的約定——常聯係逢年過節聚一聚。”這個私下約定肯定不包括杜小雨和郝麗麗，我們三人組更別提了。我無所謂，可看到杜小雨臉上現出難堪的羞澀，扽了一下郝麗麗的衣角，兩人躲到一邊。心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