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參加完畢業考試就歇了,在家也沒閑著,和他們大院的一個哥們幹‘聯防’。那陣兒的聯防有點類似於現在的城管+保安,似乎是什麼都管又什麼都不管。我和大眼高考過後,胖子三番五次忽悠我倆跟他一起幹。
“跟著胖爺,保證你們哥倆吃香的喝辣的。”胖子拍完胸脯翹起大拇指炫耀自己這段時間的痛快人生——前天逮一烤羊肉串的老帽,給丫的帶到一個沒人的地兒。“烤,讓我們看看你一小時烤多少。”哥三個一人一瓶啤酒,一人一把羊肉串,吃飽喝足衝丫的一擺手:滾蛋!
“這兒那是聯防啊,整個一群土匪。”大眼總結道。
“懂個屁啊。”胖子大大咧咧地說。“這叫以惡治惡。這幫孫子,沒一個好東西。剛幹的時候逮到兩老帽,真不幹人事啊。從臭水溝裏撈上來一頭死豬,去毛肢解,往肉上一撒鹽,騎輛板車就叫賣。——這也就是被我們光榮的聯防隊員及時發現,否則,不知會有多少無辜的群眾深受其害。”
“你不是當兵去嘛?!”我看著胖子問。我大姐不讓我幹‘聯防’,理由簡單:跟那些人在一起學不出好。可如果大眼和胖子都去幹了,我豈不落了單。
“正在進行時。”胖子看著我點點頭說。
“你大爺!把我們倆帶溝裏,到完成時你當兵一走了之。”我找到不去幹聯防的理由。“咱還是去工地幹小工吧。”我建議道。“一天十塊錢,運磚搬磚正好練練勁。”我們排的老五就是幹小工起步,現在幹水暖,也算是技術工種。“你們哥兒倆要去,我明天就和老五說說,後天就上工地掙錢。”
“大眼叔叔的宗旨是……”大眼一本正經地說:“和混蛋土匪一起幹的活兒,我不幹;和老帽一起幹的活兒,我不幹。因為,大眼叔叔報的是——警校。”
“人家還不一定要!”我和胖子一口同聲地說,站起身準備收拾收拾大眼。
大眼挺自信,他覺得能考上中專或技校,肯定有學上。所以也不急著找工作幹臨時工,我覺得我比他還有譜,之所以急著找個事幹,不過是為掙點零花錢。
零花錢還沒掙,我和大眼相繼收到中專錄取通知書——他警校,我師範。不久,胖子應召入伍。哥兒仨自此各奔東西。
我到大眼家後院的時候,大眼正背對著屋門練書法。隨手把他練習的大字丟到我麵前,問:“怎麼樣?哥兒們練得是不是有點意思了——你該好好練練,當老師字在寫得蛛蛛爬似的,說不過去。”
瞥了一眼大眼的字,隨手丟回桌麵上。“我就討厭楷書,方方正正橫平豎直看著就假正經。要練我就練行書草書,臨摹蘭亭序,三年獨創石頭體——我草,咱倆真不要臉,上學的時候瞎混,這剛畢業就文縐縐起來。”
“也算一特長,備不住什麼時候就派上用場。”大眼一邊說一邊收拾筆墨。問“你們家對你考師範滿意嗎?”
“滿意不滿意也就是她了,還能再考一次怎麼著。”我真的不知道滿意不滿意。
“我知足了!晃晃蕩蕩五年,上警校當警察也湊合了。”大眼滿意地說,隨即表情神秘起來道:“我發現了,不管你官多大學問多深,隻要落在警察手裏沒有不老實的——小蘋果考上大學怎麼地,孫鳳霞不是也沒考上大學嗎。他年大眼若得誌……”大眼說得興起抹胳膊擼袖子,渾身燥熱要光脊梁。
“你丫有毛病吧”說不清為什麼我也有種異樣的感覺,不知是害怕還是憂慮,總覺得我應該比大眼強才安全。
“唉,你們排那個梁小芳考哪了?”大眼隨意地拉起家常。我們家住9排1號,9排4號的梁家二姑娘梁小芳和我們前排的金鍾都是我們一屆,他們倆在堡子裏上的中學。
“技校,二輕局還是二商局?記不大清了。——傻X金鍾什麼都沒考上。”
“嘿,別說了。這孫子,前兩天我碰到他了。大X個子,傻嗬嗬地還跟我說那——哥兒們去一家大醫院的餐廳上班了,一個月好幾百!”
“街道介紹去的,他媽不是主任嗎。”我隨意搭訕說。“上什麼學都一樣,最終還不是湊合找個差事了事!”
三中那屆破天荒地出了六個大學生,我們班三個——小蘋果、司馬毅和****榮。班長孫鳳霞上了護校,趙偉上了軋鋼廠技校。被大眼欺負得抬不起頭的李岩,到底也沒考上大學。不知了去向。顧老師瘋了,小傑子因故意傷人致死被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