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三踏著登山路上的灰色石階一步步朝著高處去,在他身後是由斜坡組成的山體以及數不清的墓碑,火辣的日光狠狠地射在他的頭頂上,汗水在他臉上流動般地滑落滴在腳下的石階上。
他今天特地的換上了一套整理的不見褶皺的黑色西裝,係上了一條同樣是黑色的領帶,腰杆挺得筆直且神情肅然,就連平日裏不經梳理的頭發也好好地洗過再用吹風機吹幹。
很少會見到陳時三這樣嚴肅莊重的一麵,就算是熟識他的人也絕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陳時三會以這樣的裝扮外出。
陳時三手裏還提著一個商場贈送的白色手提袋,裏邊裝的是拜祭用的燒紙、元寶以及一塊幹淨的抹布,他今天是來拜祭一個人的。
輕車熟路地再走上幾步石階,陳時三停下了腳步右轉,又走了幾步最終停在了一塊墓碑麵前。
“媽媽,我來看你了。”陳時三輕聲說。
其實他也並沒有來這片墓地很多次,但這個地方他還是牢牢地記住了,這是他無法舍棄的一部分回憶。
這塊墓碑並不簡陋,由材質上乘的花崗岩造就,墓碑的碑帽上刻著極具詩意的山水畫。十分漂亮的女人容顏刻印在墓碑的碑身上,那是個看上去遠遠尚未老的女人,眼睛很大,有種特有的靈性,眼睫毛也很長,笑的很純真也很燦爛。
單看這遺像也能讓人想象到,那應該是一個喜歡拖著長長的裙擺漫步在開滿鬱金香的花田中的女人,女人在遠方送來的風中與撲鼻的鬱金香花香中輕閉雙眼,緩緩地張開雙臂,在這美好的饋贈之中迷醉。
但她現在被永遠的鎖在了黑匣子之中,墜落到無邊的黑暗裏,再也無法安然醒來。
墓碑前擺放著白色和黃色的菊花,花生、糕點、水果作為貢品用木碗裝好。陳時三凝視墓碑上的女人畫像良久後,從手提袋裏拿出那塊幹淨的抹布。
其實這塊地方是天山陵園的尊貴區,每天都會有上心的工作人員帶著手套拿著純淨的手帕細心地給尊貴區的每一塊墓碑擦拭。
墓碑也確實被看護的一塵不染,到底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更遑論這樣不值一提的事情,但陳時三還是用那塊用心侵泡過的幹淨抹布在墓碑上反複擦拭,好像是這樣做就可以將那刻畫在墓碑上的人拉回現實一樣。
“待在那種地方應該很寂寞吧。”陳時三一邊擦拭墓碑一邊說著,“但像你這樣善良的人應該會去天堂吧,在那裏就能夠過的無憂無慮了,試著開始另一段愛情,再生下一個孩子,最好是個女孩,她會和你一樣漂亮,一樣善良,也會很孝順。”
“在天堂沒有傷病,也不會有天災人禍,你可以平平安安地在那裏度過幸福的每一個日夜,或許偶爾你也會想起爸爸,想起我,我和那個男人也會想念你的。”
“和你說說爸爸的事情吧。”陳時三將墓碑旁邊的黑色鐵鍋放在墓碑前方,從手提袋裏取出打火機和燒紙蹲下身來,火光明滅間,燒紙被點燃一張張地送進黑色的鐵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