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姓中有個叫家慶的,中專農校畢業閑在家裏,沒事就喜歡去李姓的一戶孤寡老頭家,這人生於何時村裏人很難說清,有人說生於民國二十五年,有人說生於一九三七年,人問他姓名,他就說李慶意富。家慶來找他,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因為孤寡有說不完的新奇事。家慶也奇怪。這個老頭雙眼昏花,遲早眼屎吧唧的,行動又不便,早晚看他都坐在門墩上,好像在思考。卻大指國家小到鎮上的事,都有靈通。更加奇怪的是,他經常給小娃們講古經,沒有一個是重複的。有一個最神奇,說很早之前,有一年世界發大洪水,七天七夜大雨不歇,淹沒了地球上所有物種,隻有伏羲和女媧兄妹兩個命大,抱在一顆馬桑拐樹上得救,於是天神給他們旨意,要他們抱著石磨從山頭滾到山腳,找自己的伴侶,然後繁衍凡人。這天兄妹兩個就按旨意到了兩座並聯山上。哥哥在向陽的山上,妹妹在向陰的山上。同時從山頂抱著石磨往下滾,當滾到山溝時,剛好兩人的石磨吻合,疊在一塊。這時天神就說,這是天意要你們結合繁衍凡人。於是兄妹就結婚了。不知事的小娃都以為他知識淵博,很喜歡到他那黑洞洞的屋子,聽他講古經,當然他也會經常有饃饃紅薯等吃的。大人知道了,就會訓斥小娃一頓,“以後少到那個老東西那去。再看到你到那去,回來打斷你的腿。”小娃們照樣偷著去,每次去都會有新奇的古經聽。
說起這個孤寡老頭,還有一段風流韻史。他曾娶過兩房妻子,聽說前一房妻子因他的生殖器太大,便跟村裏的一個光棍跑掉了。那個妻子還長得很標致,但跑掉的最確切原因卻是他太懶惰,好逸惡勞。第二房妻子沒前一房漂亮,還天生有點殘疾,是個瘸子,生有一個兒子。這家夥懶惰成性,飲酒賭博,樣樣都做。九三九四那幾年,改革開放剛開始還不成熟,社會問題很多。好多人便想乘改革春風一夜爆發,成為萬元戶,是人不是人的,都搞起生意來。補鍋底的,補鞋子的,收廢銅亂鐵的,掛名廠家直銷的,成天成天的在香河崖子轉悠。一撥一撥的。好些人卻是就這個機會發了的。那隻是少數,而且真的是有經營頭腦的那種,但大多數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家夥就是那失敗隊伍的一員,錢是沒搞到,反而欠了一屁股債,而且這些債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他老婆成天跟他吵架,說他沒用,被別人糊弄了,還幫人家數錢,窩囊廢。搞得左鄰右舍不得安寧。一天村支書李樹棠叫他,背過他妻子很神秘的跟他說,有一個發財的機會,問他願不願意。這家夥見錢眼開,頓時來了神氣。滿口爽快地答應。於是他到了支書家。支書讓老婆炒了幾碟下酒菜,拿出一瓶西鳳酒,說:“這可是鄉長喝的酒,我今天破例拿出來。要不是看著大哥好幾年不進我們的門檻,一般人,我是不會輕易拿出來的。這是天大的西北風今天把你給吹來了。”那家夥被支書幾句話蠱惑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就不停的喝。眼看一瓶快要見底時,那家夥開始昏頭轉向鼻屎眼糊了。眯著眼睛隻是打哈哈。支書拿出一張紙對他說:“你看,這是深圳特區那邊的兒童啥子所的函,還有公章在上邊。他們有一個政策,是專門針對像你這樣的家庭的。隻要你把狗娃子托付給他們,他們保管一切,上學,吃住,你都不愁,比你過得好。他們為了感謝你們對他們的支持,他們先給父母養育金三千塊,等他長大成人,他願意回來就回來,不願意的話,他們保管工作,平時你們也不用愁,定時給你們生活費用。你看,這多好的事。我們要不是家門,我才懶得跟你說這些。”那家夥早盯住了那幾千塊錢,再加上酒精刺激,一口一口一個好,兩口一個好地答應。臨出門時,支書一再囑咐他說這事不能讓你老婆子知道了,女人都是頭發長見識短的,辦不了大事。你要是想好了,就晚上把狗娃子帶來。有專車接走。那家夥打著飽嗝,滿心幻想地聽從了支書的安排。當天晚上就把自己的兒子給賣了。隻拿到一千塊錢,支書說對方為了看他的誠信度,先給一千,三年過後沒事的話,一次性給清。他老婆過後問他要兒子,潑死要命的跟他鬧。思兒心切,時間常了精神就不正常了,成天抱著個爛褲子,喊狗娃。遇見誰就問見沒見過他的狗娃。滿地裏瘋跑,整夜地嚎叫。在一個雷雨天晚上,被雷給擊死了。事後,村裏傳言說她是被柳樹精給纏死的。因為她死在柳樹下,一絲不掛的。不過手裏緊攥的爛褲子還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