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肅宗、代宗時期肅宗即位初期的舉措(1 / 3)

唐肅宗李亨在靈武即位時,由於朔方鎮的精兵早已調出參加平叛戰爭,隻留少數老弱守邊。身邊的朝臣人數也很少,最大的問題還在於這些人中並無特別突出的人才可以用來輔佐大政。肅宗身邊最親近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寵姬張良娣,另一個則是宦官李輔國,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嬖人。但是肅宗的即位對於當時混亂的政治局勢來說,總算使人們看到了一線希望,對人心的振奮、士氣的鼓舞還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正因為如此,衣冠士庶歸於靈武者道路相繼,其中有兩個人對肅宗來說最為重要,即李泌與郭子儀,這一文一武成為唐肅宗的得力助手。

李泌,字長源,他是西魏八柱國之一李弼的六世孫,祖籍遼東襄平(今遼寧遼陽老城),卻世代居住在長安。此人智慧早成,在唐玄宗時期,為張說、張九齡等人所器重,稱為奇童。天寶時,玄宗命他為待詔翰林,供奉於東宮,成為太子李亨的師友。後來因為做詩諷刺楊國忠、安祿山,被楊國忠中傷,貶到蘄春郡安置。李泌是這一時期一個比較奇特的人物,他曆肅宗、代宗、德宗三朝,屢遭奸佞妒忌陷害,卻總能利用智術躲過禍患,並對朝廷政事提出補救和貢獻。李泌避禍的方法不外乎兩條:一是不求做官,以皇帝的賓友身份自居,於是便進退自如了。二是大講神仙之術,《新唐書·李泌傳》說:“及長,博學,善治《易》,常遊嵩、華、終南間,慕神仙不死術。”正因為如此,

唐肅宗像所以李泌常以世外之人自居,淡泊名利,不與人爭,一旦形勢對己不利,他便會飄然離去,從而躲開是非中心。可以說李泌是一個非常獨特的古代智士和忠臣。

郭子儀,華州鄭縣人。武則天統治時期以武舉高等入仕,任左衛長史。唐玄宗統治時期曆任諸軍使、左衛大將軍、九原太守、朔方節度右兵馬使等職。天寶十四載(755),安祿山反叛後,升任為靈武郡太守、朔方節度使,奉命率大軍在河北一帶與叛軍作戰,屢敗叛軍,立有戰功。肅宗即位後命其班師,遂率五萬大軍返回靈武,壯大了靈武唐軍的聲勢,並積極對長安采取進取之態勢。

肅宗在局麵初步穩定後,遂在政治上采取了一係列措施。李泌至靈武後,肅宗大喜過望,“出則聯轡,寢則對榻,如為太子時,事無大小皆谘之,言無不從,至於進退將相亦與之議。上欲以泌為右相,泌固辭,曰:‘陛下待以賓友,則貴於宰相矣,何必屈其誌!’上乃止”

郭子儀像(《資治通鑒》卷218)。於是肅宗特創了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這一名號以安置李泌,也就是使他以這一名號處理軍國之務。同時,又用宦官李輔國為判元帥府行軍司馬事,地位僅次於李泌,也參與軍國大事的決策。肅宗聽從李泌的建議,以長子廣平王李俶為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隸屬於元帥府,以便統一指揮對叛軍的軍事行動。

李泌在仔細分析了天下形勢後,向肅宗指出:安祿山反叛,支持者多為番將,漢人隻是高尚等少數人,其餘均是脅從,估計不出兩年當徹底剿滅叛軍。他規劃的用兵方略大體上是:令李光弼率軍出井陘,郭子儀出河東,威脅叛軍後方,使安祿山的大將史思明、張忠誌等不敢離範陽、常山等處,安守忠、田乾真不敢離長安,這樣就使安祿山在洛陽的大將隻剩下阿史那承慶。郭子儀進入河東後,不要截斷長安至洛陽之間的道路,官軍進駐扶風,與李、郭諸軍相互配合,分次出擊,使敵軍往來援救於千裏之間,疲於奔命。而官軍保持以逸待勞的

李光弼像優勢,隨時出擊,但不與叛軍打硬仗,隻要達到疲憊敵軍的目的即可。等到至德二載(757)春,命肅宗之子建寧王李倓率兵進攻範陽的北麵,李光弼攻範陽南麵,兩麵夾擊,攻取範陽,使叛軍無路可退。然後集中兵力,諸路並進,圍攻長安、洛陽,可以爭取在較短的時間內平定叛亂。客觀地看,李泌的這個策略是正確的,但是卻很難得到實施,原因就在於它並不符合肅宗的想法。因為肅宗搶班奪權成功後,為了爭取人心的擁戴,必須盡快做出能夠振奮人心的舉動,而收複兩京尤其是收複長安在他看來便是首先必須要做的大事,隻有這樣才能鞏固自己的地位,在政治上取得主動。而李泌的建議雖好,卻不能立竿見影,自然不被他看好。因此,平定安史之亂的戰爭之所以持續了八年之久,根本原因就在於它從一開始就是在一條錯誤的路線指導下進行的。

在朝廷政治方麵肅宗也做了一些改進,比如李林甫任宰相時規定諫官言事必須先要報告宰相,上奏皇帝後還要向宰相報告都說了什麼話;禦史台的禦史們奏事時必須要有禦史大夫的署名,不允許單獨進奏。李林甫這樣做的目的就在於控製言路,鞏固自己的權位,此時都予以改正,開放言路,以鼓勵朝臣們大膽諫諍。李林甫、楊國忠曾長期在政事堂執政事筆,即為秉筆宰相,排斥了其他宰相以獨掌大權。肅宗為了避免宰相專權局麵的再度出現,規定宰相分別在政事堂當值,執政事筆,每十日更換一次,從製度上以杜絕此類現象的產生。

重用第五琦為山南等五道度支使,專掌五道財政。此前第五琦被任命為監察禦史、江淮租庸使,而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的任命,標誌著肅宗把江淮地區的財政大權全部交給了第五琦,命他全麵負責唐朝平定叛亂所需財賦的籌措之責。第五琦變革鹽法,實行食鹽專榷,在天下產鹽之處設置監院,派官專管,命原來的舊鹽戶和自願從業的遊民為亭戶,免除其徭役,專門生產食鹽;所產之鹽全部由官府收購,禁止私煮、私販,違者嚴懲。普通百姓除了交納租、庸之外,不得再有任何攤派。舊史稱讚說:“人不益稅而上用以饒。”可見第五琦的改革是成功的,既解決了平叛戰爭所需的巨額財賦,又沒有加重百姓的負擔,激化社會矛盾,要說有危害,也隻是侵奪了鹽商等少數人的利益。

唐肅宗本非勵精圖治之主,雖然在即位初期進行了一些有限的改革,但由於重用李輔國,寵信張良娣,使得朝廷及宮廷內部的矛盾逐漸激化。尤其是他拒絕采納李泌製定的正確平叛方略,急於攻取長安,雖然在花費了巨大的人力、財力後收複了兩京,但叛軍的實力並沒有完全被殲滅,其退到河北後又再度反撲,從而延長了平定叛亂的時間,不僅使廣大人民長期陷於戰火的煎熬之中,而且也極大地削弱了大唐帝國的實力,使這個當時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強大帝國從此走上了衰落的道路。

二、李輔國專權

(一)李輔國其人

李輔國,原名李靜忠,“身小貌陋”,自幼便被閹為小宦官,在高力士手下當差。高力士任飛龍大使時,他在飛龍廄為掌管養馬的小給使,直到四十餘歲時,由於頗知書記,遂令其掌管飛龍廄簿籍。天寶年間,王任閑廄使,因為其掌管的賬目清楚,故非常賞識李輔國,遂命其掌管馬料。由於他“能檢擿耗欺,馬以故肥”(《新唐書·李輔國傳》),王非常滿意,便推薦其入東宮,成為太子李亨的心腹宦官。太子李亨在靈武即皇帝位後,遂任命其為太子家令、判元帥府行軍司馬事,並賜名李護國。“四方奏事,禦前符印軍號,一以委之。輔國不茹葷血,常為僧行,視事之隙,手持念珠,人皆信以為善。”(《舊唐書·李輔國傳》)唐肅宗駐蹕鳳翔,準備攻取長安時,授其為太子詹事,改名李輔國。

肅宗回到長安後,對李輔國更加信任,命其專掌禁兵,居住在宮中,權力進一步膨脹,史載:“製敕必經輔國押署,然後施行,宰相百司非時奏事,皆因輔國關白、承旨。常於銀台門決天下事,事無大小,輔國口為製敕,寫付外施行,事畢聞奏。”(《資治通鑒》卷221)李輔國不僅專斷朝政,而且還實行特務政治,置察事數十人,分散於民間,暗中探聽和監視百姓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現不軌之事,馬上知會司法部門逮捕推按。李輔國還對司法部門橫加幹預,甚至有禦史台、大理寺重囚審理未畢,李輔國下令送交銀台門,一時縱放。三司(指禦史台、大理寺、刑部)、京兆府、長安與萬年兩縣推按刑獄,皆先稟告李輔國,輕重隨意,皆以製敕的名義發號施令,無敢違抗者。李輔國排行第五,宦官們不敢直呼其官號,皆謂之“五郎”。宰相李揆,為山東大族,見李輔國執子弟禮,謂之“五父”。

其實李揆並非是諂媚無恥之徒。其拜相之初,長安城中多盜賊,甚至有在大街殺人而置屍於溝中者。當時李輔國掌典禁兵,遂奏請從羽林軍中選騎兵五百人負責京城巡檢。李揆聞知此事,上奏說:“昔西漢以南北軍相統攝,故周勃因南軍入北軍,遂安劉氏。皇朝置南北衙,文武區分,以相伺察。今以羽林代金吾警夜,忽有非常之變,將何以製之?”(《舊唐書·李揆傳》)李揆以漢代的南、北軍與唐代的羽林軍、金吾衛類比未必得當,但李輔國以自己掌控的禁軍取代金吾衛的職能卻包藏著禍心,李揆從國家長治久安的角度出發,指出了李輔國此舉的危害,從而挫敗了李輔國的圖謀,至於他稱其為五父,乃是不得已的保護身家性命委蛇之舉,雖稱不上丈夫所為,卻也無可非議。

李輔國羽毛既已豐滿,遂不滿足於已有的官爵。早在收複長安之初,大封功臣,李輔國封郕國公,唐代宗時晉封博陸郡王,開了唐代宦官封王之先河。李輔國還身兼十數職,所謂“肅宗還京,拜殿中監,閑廄、五坊、宮苑、營田、栽接、總監等使,又兼隴右群牧、京畿鑄錢、長春宮等使,勾當少府、殿中二監都使”(《舊唐書·李輔國傳》)。其散官為開府儀同三司,是文散官中第一等,從一品。至德二載(757),拜兵部尚書,餘官如故。其到尚書省當值時,詔命群臣皆送,賜禦府酒饌及太常樂,武士戎裝夾道,榮耀已極。李輔國還不滿足,公然要求拜相,遭到了肅宗及宰相的抵製,沒有得逞。唐代宗即位後,因其有擁戴之功,尊為尚父,“政無巨細,皆委參決”,不久,加司空,拜中書令,又開了唐代宦官拜相之先河。

有唐一代,專權擅政的宦官甚多,但是名位如李輔國之崇,又封王又拜相者,卻是僅見於此。

(二)禍亂國事

李輔國既專斷大政,遂招降納叛,結黨營私,排斥異己,禍亂國事。如宰相崔圓,隨玄宗入蜀時拜相,直到肅宗移駐扶風時才來謁見,朝臣們皆認為其必會罷相。崔圓遂厚結李輔國,贈以重金,於是便受到肅宗的寵信,鞏固了權位。除了崔圓,另外兩個宰相苗晉卿、裴冕也畏懼李輔國的權勢而依附於他。李輔國欲求拜相,指使裴冕向皇帝推薦,卻遭到另一名宰相蕭華的阻攔。李輔國大怒,遂借肅宗患病之機,假借皇帝的名義,罷去蕭華的相位,貶為禮部尚書,後來又指使元載將其貶為硤州員外司馬,卒於貶所。代宗時,裴冕為右仆射兼禦史大夫,充肅宗山陵使,為了討好李輔國,遂上表推薦李輔國的私黨術士劉烜充山陵使判官。劉烜因事犯罪,裴冕受其牽連被貶為施州刺史,僅僅數月,因李輔國之故,便又重新被召回京師,任左仆射。

在李輔國當權時期,無論文武如不投靠他便會遭到排斥,如太常少卿李勉剛正無私,肅宗將要重用,因為不願意投靠李輔國,不但不得重用,反而被趕出京城,外任州刺史。乾元三年(760),韋倫被任命為山南東道襄鄧等十州節度使。當時節帥拜免皆出於李輔國之意,韋倫既為朝廷公用,又不願私謁李輔國,雖有朝廷的正式任命,卻不能赴任,很快便改任為秦州刺史兼禦史中丞、本州防禦使。陝州刺史魏少遊拒敵安史叛軍有功,升任京兆尹,李輔國因為他不願依附於己,遂改任衛尉卿。京兆尹為京師地區的行政長官,權任頗重,而衛尉卿雖為九卿之一,在此時卻是閑散之職。

徐浩在肅宗即位後,自襄州刺史召授中書舍人,“四方詔令,多出浩手,遣辭贍速,而書法至精,帝喜之。又參太上皇誥冊,寵絕一時”(《新唐書·徐浩傳》)。因為請求恢複唐初舊製,觸及了李輔國的利益,為其所恨,不久便貶為廬州長史。

詩人高適正直無私,任諫議大夫時敢於對當時的弊政進行諫正批評,引起了權貴的極大不滿。永王李璘之亂爆發後,肅宗召見他征詢對付方略,高適極言永王不足懼,不久即敗。肅宗大喜,任命他為淮南節度使,會合諸道兵進討。未及進兵,而永王敗亡。盡管如此,高適的見識才幹已使李輔國極度不安,多次在皇帝麵前詆毀高適,將其貶為太子少詹事。

李麟隨玄宗入蜀,被玄宗任命為宰相,其他宰相如韋見素、房琯、崔渙、崔圓等皆在肅宗身邊,隻有李麟留在蜀地輔佐玄宗。玄宗回到長安後,李麟繼續擔任宰相,並封褒國公。當時其他宰相如苗晉卿、崔圓等,畏懼李輔國的權勢,紛紛依附以保平安,獨李麟不肯向其低頭。李輔國對李麟又氣又恨,遂設法罷去其相位,改任太子少傅。

在肅、代統治時期,就連李泌這樣的重要人物也難逃李輔國的陷害,被迫辭職以避禍。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肅宗即位之初,玄宗見張良娣得寵,遂賜其七寶鞍。李泌對此舉卻不以為然,遂對肅宗說:“今四海分崩,當以儉約示人,良娣不宜乘此。請撤其珠玉付庫吏,以俟有戰功者賞之。”(《資治通鑒》卷218)此話被張良娣聽到,遂說:“我與先生乃鄉裏之舊,何至於此!”肅宗勸解道:“先生乃是出於社禝之慮。”遂命將此鞍收入庫中。此事引起了張良娣對李泌的極大不滿。後來張良娣封為淑妃,接著又冊為皇後,隨著地位的不斷攀升,對李泌的言行便更加不滿。而李輔國見李泌甚得皇帝的寵信,甚為忌妒,遂與另一宰相崔圓聯合起來,日夜對李泌進行毀謗。在宮內宮外的聯合攻擊下,李泌自知無法再在朝中立足,遂主動向肅宗請辭。肅宗不得已,下詔給李泌三品官的俸祿,並為其興建房舍,使其隱居於衡山之中。

李泌的離去對正與叛軍苦戰的唐朝廷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損失。李輔國不僅對朝中文臣不附己者大肆排擠,對那些立有軍功的武將同樣也不放過,如郭子儀、仆固懷恩等著名大將,莫不遭受過誣陷。郭子儀心胸開闊,雖然屢遭猜忌,甚至被罷去兵權,但都能做到坦然自若,並沒有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而仆固懷恩就不同了,作為番將,脾氣暴躁,受不得一點委屈,他的叛唐原因雖然比較複雜,然李輔國的誣陷不能不說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他在給代宗的上書中明確寫道:“是時數以微功,已為李輔國讒間,幾至毀家。”(《新唐書·仆固懷恩傳》)可見李輔國在這件事情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不良作用。

仆固懷恩一家為平定安史之亂立下了極大的功勞,一門之中為國而死者達四十六人之多,他的女兒為使回紇能夠支援唐朝,遠嫁和親。其叛唐之後,三年之內多次導引吐蕃、回紇大軍進攻關中,威脅長安,給唐朝造成了極大的壓力,為了抵禦其侵擾,唐政府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李輔國是要負一定曆史責任的。

李輔國禍國的另一件事就是重用奸臣元載。在安祿山叛軍最為猖獗之時,元載任職於江左一帶,兩京收複後,肅宗調其入京任戶部侍郎、度支使並諸道轉運使。元載見李輔國勢大,遂投靠其門下,正好李輔國之妻元氏與元載為同宗,元載遂利用這種關係與李輔國打得火熱。京兆尹缺任,李輔國遂推薦元載為京兆尹。元載推辭不就,李輔國知其心意,遂又推薦其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度支轉運使如故,即一舉拜相。唐代宗即位後,李輔國權勢更盛,多次在代宗麵前稱讚元載之才,於是又升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加集賢殿大學士,撰修國史。後來,元載專權擅政,排擠正人,禍亂國事,使得唐朝的政治更加黑暗腐朽,這一切的根源全在於李輔國對其的引薦。

李輔國排擠正人、顛倒是非的事例,可以說比比皆是。如術士申泰芝以左道而深得李輔國的信任,遂提拔其為諫議大夫。唐朝在道州設置軍一級屯防單位,派軍隊駐守,他遂令申泰芝為軍校。申泰芝招誘當地少數民族,收其金帛,賞以官職,又放任士兵剽掠當地百姓。地方官吏不敢治其罪。潭州刺史龐承鼎對此早就憤憤不平,遂乘申泰芝到潭州辦事時將其逮捕,搜得贓物達百萬之巨。在獲得確鑿證據後,遣使入京上奏皇帝。李輔國為了庇護申泰芝,上奏皇帝,請求召其回京當麵責問。申泰芝因為李輔國的支持,無所忌憚,麵見皇帝時反倒告龐承鼎誣陷。肅宗遂下詔追究龐承鼎誣枉之罪,命監察禦史嚴郢負責審理此案。嚴郢經審理認為龐承鼎進奏屬實,而申泰芝確有貪贓事實。肅宗大怒,反而將嚴郢流放建州(今福建建甌),然龐承鼎也因此得以昭雪。

三、宮廷內部的鬥爭

(一)建寧王李倓之死

唐肅宗共生十四子,除了長子李豫(即李俶)外,依次是越王李係、建寧王李倓、衛王李佖、彭王李僅、兗王李、涇王李侹、鄆王李榮、襄王李僙、杞王李倕、召王李偲、興王李佋、定王李侗以及第十四子李僖。

李倓為肅宗第三子,其母是宮人張氏。據史書記載:李倓“英毅有才略,善騎射”(《新唐書·承天皇帝倓傳》),在肅宗諸子中是最為英武果敢的一個。在肅宗與玄宗馬嵬分道揚鑣時,李倓就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力勸肅宗不要跟隨玄宗到西蜀去。當肅宗與玄宗分手後,在討論去向時,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獨李倓力排眾議,主張前往靈武。他說:“殿下(指肅宗)昔嚐為朔方節度大使,將吏歲時致啟,倓略識其姓名。今河西、隴右之眾皆敗降賊,父兄子弟多在賊中,或生異圖。朔方道近,士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無貳心(時裴冕為河西行軍司馬)。賊入長安方虜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圖大舉,此上策也。”(《資治通鑒》卷218)在前往靈武的途中,李倓自選驍勇之士親自統領,與強寇散兵屢次血戰,一直護送肅宗到達靈武。正因為如此,在決定選哪一位皇子為兵馬元帥時,肅宗首先考慮到的人選就是建寧王李倓,隻是由於李泌的反對才沒有任命,而是改為其兄廣平王李俶。

那麼李泌為什麼要反對任命李倓為元帥呢?關於這個問題,《資治通鑒》卷218有詳細的記載,錄之如下:

上欲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使統諸將東征,李泌曰:“建寧誠元帥才;然廣平,兄也。若建寧功成,豈可使廣平為吳太伯乎!”上曰:“廣平,塚嗣也,何必以元帥為重!”泌曰:“廣平未正位東宮。今天下艱難,眾心所屬,在於元帥。若建寧大功既成,陛下雖欲不以為儲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廣平王俶為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以屬焉。倓聞之,謝泌曰:“此固倓之心也!”

可見李泌考慮事情比較長遠,他主要是從將來冊立誰為太子的角度考慮問題,認為在太子尚未正式冊立前,隻能維護廣平王長子的地位,使其能夠順利地被冊立為太子,以避免再次發生宮廷內爭。同時,從上麵的記載也可以看出,李倓是一個心胸坦蕩的人,絲毫沒有奪取太子地位的野心。

李倓雖然沒有奪取太子地位的野心,可是他的死卻與爭奪太子地位直接相關,因為隻有在這個問題上對他進行中傷才最有殺傷力。那麼,又是誰對李倓進行中傷,極力置其於死地呢?自然離不開張皇後與李輔國二人。關於李倓得罪於此二人的事,還得從肅宗剛剛抵達靈武不久說起。

前麵已經提到玄宗賜張氏七寶鞍之事,當時勸阻的人除了李泌外,還有一個人也牽連進來了,這個人就是建寧王李倓。事情經過是這樣的:肅宗聽從了李泌的建議,將七寶鞍收入庫中。忽聽廊下有一人抽泣不止,於是便傳喚入殿,原來是建寧王李倓。肅宗問其為何而泣?李倓回答說:“臣比憂禍亂未已,今陛下從諫如流,不日當見陛下迎上皇還長安,是以喜極而悲耳。”由此張氏深恨李泌與李倓。胡三省指出:“為良娣譖殺倓,泌不自安張本。”(《資治通鑒》卷218胡三省注)《新唐書·後妃列傳》卻說:“倓助泌請,故後怨。”說明李倓也曾正麵支持過李泌的看法。不僅如此,李倓還多次在肅宗麵前訴說張氏及李輔國之罪惡,引起了兩人對他更大的憤恨。

李倓又是一個敢說敢做的人,他見張氏與李輔國專橫擅權並且對李泌極為不滿,於是便對李泌說:“先生舉倓於上,得展臣子之效,無以報德,請為先生除害。”言下之意是要除去張、李二人。李泌勸阻說:“此非人子所言,願王姑置之,勿以為先。”(《資治通鑒》卷219)李倓不聽,遂招致了殺身之禍。

張氏與李輔國聯合起來,多次在肅宗麵前誣告建寧王說:“倓恨不得為元帥,謀害廣平王。”肅宗一時性急,沒有詳查,便下詔將李倓賜死(《資治通鑒》卷219)。李倓之死在宮廷內外引起了極大的震動,首先受到衝擊的就是廣平王李俶和李泌,為了保護自身的安全,李俶打算鏟除張氏與李輔國,他向李泌征求意見,李泌勸阻說:“不可,王不見建寧之禍乎?”並且表示自己不久將歸隱山林。李俶說:“先生去,則俶愈危矣。”於是李泌告誡他說:“王但盡人子之孝。良娣婦人,王委曲順之,亦何能為!”(《資治通鑒》卷219)可見如果不是李泌從中斡旋,宮廷內部將會因此事再掀起一場風波,並將極大地影響唐朝平定安史叛軍的事業。

從此後的情況看,李俶還是按李泌所說的做了。《舊唐書·後妃列傳》載:“太子弟建寧王倓為後誣譖而死。自是太子憂懼,常恐後之構禍,乃以恭遜取容。”李俶的這種態度便是李泌所教。

後來,肅宗也認識到自己錯殺了建寧王,當然這種認識是在李泌的開導下取得的。據載,至德二載(757)九月,官軍攻下長安,他們在一次召見中談到了建寧王之死的話題。肅宗堅持認為:“建寧,朕之愛子,性英果,艱難時有功,朕豈不知之!但因此為小人所教,欲害其兄,圖繼嗣,朕以社稷大計,不得已而除之,卿不細知其故邪?”李泌對曰:“此皆出讒人之口,豈有建寧之孝友聰明,肯為此乎!且陛下昔欲用建寧為元帥,臣請用廣平。建寧若有此心,當深憾於臣;而以臣為忠,益相親善,陛下以此可察其心矣。”經過李泌的分析解釋後,肅宗也認識到錯殺了李倓,哭泣著說:“先生言是也。”(《資治通鑒》卷220)後來在唐德宗時,李泌與德宗也談到這一話題,德宗也說:“建寧叔實冤,肅宗性急,譖之者深耳!”(《資治通鑒》卷233)建寧王李倓是唐德宗的叔父,故雲建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