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6章(2 / 2)

還是簡單的陳設,西式的沙發和紅木椅擺放在一起,倒也是相得益彰,對稱站在兩邊的音響,背投電視機有些老舊,時鍾噠噠噠地走,一圈又一圈,不會厭倦也不會膩煩。已經是晚上7點鍾了,大概Z仔就是這個時間同自己告別的,然後在兩小時之後被發現,葵得知,然後章倚和米香得知,最後是我。但願他能在山腰上住習慣,看著眼前的玉米田和身後的城,就算是喝了孟婆湯他也會記起些什麼吧?

關於葵,關於江山,關於山的那一邊和這一邊,如果你在的話,就一定能夠用肯定的語氣告訴我它是不是真的存在,還是那些過往,都是在我腦子中杜撰出來的。我沒法去確認這些,沒法給自己一個耳光,也不可能伸手出去抓一把空氣,用力捏,結果會碎成藍色;或者是去捏一捏葵的身體,臉,或是。然而我無法逃避的現實正重重地壓在身上,我好累,喘不過氣來,像是他留給我的整座城在胸口拔地而起,能看到的部分除了死路,還是死路。

電視打破我們四人各自的沉悶,新聞裏還是一如既往地播著重要不重要的信息,像是與我毫無幹係一般,從左耳裏飄進來,再由右邊放走,不足以形成強烈的波形電流來擾亂信息。我想起小學時常常與我們一起玩耍的另一個小孩,名叫左邊,是鄉下的孩子,有力氣,少言語,如果能找到他的話,或許我能心安一些,因為那些個沒法說明白的事情。我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見過他了,如我的姐姐一般,突然從我的生活裏麵消失了,沒人記得起。

葵向米香要來一支煙,是細長的‘健牌’(女士香煙),白色,隻適合手指修長的女孩子。我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吸煙,隻有在心神恍惚的時候才會這樣,所以我並沒有去阻止她,隻要能讓她放鬆下來,就算是用尾巴倒掛在樹枝去水裏麵打撈月亮,我也願意。溫暖的懷抱是她所想要的,而我卻給不起,我的,連同死去的Z仔的,我替他去繼續愛葵,這樣的事情說起來是不是荒誕得很?

一支罷了,接著又點著了第二支,米香抽出最後的幾根,然後把煙盒捏扁,越過江山,坐到她邊上,好似是江山把葵給弄哭了。在教室裏,在江山前排的位子上,在Z仔邊上,在一個天很藍藍過憂鬱的年紀裏,可現在卻隻存在於江山的記憶之中,江山不確定葵是否也還記得,米香或許會,可是她不善於言辭。江山不喜歡同她敘舊,磨叨一上午也難有什麼回報,倒是把想要回憶的興致給磨沒了。

再過些時候就要到冬至了。Z仔和江山說過在古時候冬至一直是被作為一個溫暖的節日來看待的。人們會在這一天裏去走親訪友,燙一壺酒,有存留下來青梅的話,就更能把青澀融進去,僅屬於年少的味道,帶著些許的無知和不斷向上的張力。這些回憶容易讓人感傷,就好像偶然見到舊的物件,那種心境,不言而喻。

然後又是一支,猛地吸一口,咽到肚子裏麵,然後擴散了整個肺。

再這麼下去,大概她會被自己給嗆到吧?在納木錯那個夜裏江山曾這麼幹過一次。車子壞在路邊,高原上晝夜相差懸殊的氣溫是致命的,所以江山和Z仔不停地講著錯亂的故事,江山吸煙,而他不,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來平衡體溫,在快要天亮的時候終於有了肯停下來幫忙的路人。那是一名西藏人,遺憾的是始終沒有問到他的名字。那是江山帶Z仔的第一次遠行,也是唯一的一次,現在他自己拋開了江山去了更為遙遠的地方,沒有電話,沒有傳真,甚至是想要寫信,也沒有確切的地址,隻能是燒掉給他,但願能夠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