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73年秋,注定又是一個多事之秋,在不陰不陽、不死不活的晚唐背景下這樣的季節總是讓人生出一種無力的蒼涼感。在頹廢的曆史麵前,個人的運道隻能是船過水無痕。就在這一年,把佛事做到極致的唐懿宗下詔遣使到法門寺迎佛骨,希望通過佛祖的法力,來拯救速墜的王朝,拯救自己不甘速朽的靈魂。
“瑤池宴罷歸來醉,笑說君王在月宮”, 唐懿宗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曆史畫布上應景的塗鴉。在帝國血色的黃昏裏,他注定隻是一個匆匆的過客。佛骨真身舍利也沒有讓崇佛的唐懿宗得到些許救贖。佛骨迎入京師後的當年六月,懿宗再一次病重。到了七月十六日,唐懿宗李漼就已經“疾大漸”,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史家有人評價說:“佛骨才入於應門,龍已泣於蒼野。”也就是說懿宗迎奉的佛骨剛剛進門,他的肉身就化為飄蕩在曆史記憶中的一綹幽魂,而載著他靈柩的喪車是伴著眾人的哭泣一路到皇陵。唐懿宗是唐朝最後一個以長子即位而且是最後一個在長安平安度過帝王生涯的皇帝。他的死也敲響了一個帝國敗亡的喪鍾,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久,皇太子李儼繼統,是為唐僖宗。
十二歲的少年皇帝成為老大帝國的新主人,他上台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擁立自己的宦官為公爵。其中一名宦官便是帝國最後一個太監大佬田令孜。
“迷龍術”第一傳人
從李隆基設置九節度使開始,唐帝國就開始讓閹人取代禦史台的大臣,出任監軍使。高力士、李輔國接受表奏、上呈禦覽的差事也逐漸演變為左、右樞密使,取代門下省上傳下達。兩樞密使執掌樞密、預聞機密,與兩神策軍中尉並稱“內庭四貴”。他們的赫赫權勢,完全可與外朝的四宰相內外製衡。在宦官們中間,逐漸多了弓箭庫使、皇城使、武德使等名目繁多的位置,超越了內侍省的本來職守,分割外朝省、寺的權力。
宦官們的內諸司使在宮城北側,被稱為“北司”;宮城南麵的中書、門下兩省,乃至整個外朝則相對被稱為“南衙”。其實晚唐的朝廷,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是南衙北司共治天下的朝廷。
唐懿宗彌留之際,掌握禁衛軍的兩個宦官頭目劉行深和韓文約為了獲取“擁立”之功,潛迎時年僅十二歲的唐懿宗第五子普王李儼(後改為李儇)為皇太子,同時,殺掉其餘五個王子,隻留下李儼的六弟吉王李保和七弟壽王李傑。
長期以來,唐朝的宦官們已經在內廷構建起一個充滿怪異氣味的王國,他們在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裏靠著自己的生存法則在宮闈深處遊走。唐文宗時期的當權宦官仇士良在位間殺二王、一妃、四宰相,貪酷二十餘年;壞事做盡, 卻恩禮不衰。他在晚年向太監們傳授秘訣時說:“天子不可令閑,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他事,然後吾輩可以得誌,慎勿使讀書親近儒臣。彼見前代興亡,心知憂懼則吾輩疏斥矣。”(《新唐書·仇士良傳》),也就是告誡他的那些徒子徒孫們,侍候皇上的辦法就是不能讓他閑著,讓他追求吃喝玩樂,不要給他讀書問政的時間。皇上不管事,凡事就全得全靠太監,這樣,寵信和權柄就飛不走了。
有人將仇士良這一套經驗稱之為“迷龍術”,可見隨著年代推移,宦官們的心機越來越深。凡事隻要用心,褲腳管下的虱子早晚也會爬上頭頂。而仇士良那一套免費教材——“迷龍術”也因此成為宦官成功創業的必修科目。
田令孜完全繼承了仇士良的衣缽, 並將迷龍之術發揚光大,運用到極致。
田令孜, 四川人,本姓陳,原名已佚。唐懿宗時,他跟隨義父田某進入內侍省當了宦官,這是一個有知識有腦子的宦官,當然還有很深的家族背景。年紀大的閹人收養年幼的閹人為子息,構建起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家族。
在唐僖宗李儇還在當晉王時,田令孜就開始押寶,將其當作一個潛力股在手裏捂著不放。饑則調羹進食, 寒則舉裘加衣, 日則形影不離, 夜則鼻息相聞。時間久了, 晉王已經離不開這個善解人意, 知冷知暖的宦官了, 到哪裏找這麼好的人,真是比親爹還親。唐僖宗直接稱呼田為“阿父”。懿宗駕崩前, 田令孜已做到了小馬坊使, 躋身於權宦行列, 李儇繼位後更是立時提拔田令孜為樞密使。
田令孜當上樞密使後, 充分利用手中的權勢, 家族的力量, 利用宮廷中各大家族錯綜複雜的利弊矛盾, 勾心鬥角, 黨同伐異, 很快地就排擠掉了劉行深和韓文約, 並取而代之。
田令孜在這場爭鬥中, 主要的聯盟是楊氏、西門氏兩大家族。而田令孜得手後, 又與西門氏聯手, 將楊氏家族打壓下去。翻臉比翻書還快, 這也充分顯示了田令孜在宮廷鬥爭中的才能, 迷龍術不是白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