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可以忍耐羊皮裘老頭兒所謂“金鍾罩鐵布衫”的捶打過後產生的肌肉酸麻疼痛,一絲絲熱流不停的遊曳在身體筋骨皮膜之下,令人舒暢,結合著淤青傷痛,痛並快樂著。
雖說腦子裏已經有了尋找小抉微的方法,但是多年來每晚外出尋找小抉微的習慣卻一直保持,耽擱了幾日,已經使他內心愧疚,所以將將能動,便開始了舊事。
TJ城大,已有多年曆史,人口眾多。
當今天下局勢,雖內外交困,然而清廷人才濟濟,攘外安內,雖僅僅“安內”一項建功,卻也並不是時時刻刻戰亂,加之TJ衛洋狗林立,極其繁榮安定。
因此,一更三點敲響暮鼓,禁止出行之前的TJ衛都是無比熱鬧的,即便不是節慶日子,街道上都是人頭湧湧,吃完晚飯不久的時間點上,人們從各家各戶走出來,大街小巷的往以娘娘廟一帶為中心的最為繁華的街道彙聚,道路上花燈如織,如同浩浩蕩蕩的不滅的流火,小販們高聲叫嚷,偶有戲會、舞龍舞獅的隊伍走過,敲鑼打鼓,也有雜耍賣藝的表演者聚集街頭,一家家青樓妓寨中傳出招攬客人的渺渺歌聲,有時也能看見裏麵的舞蹈,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熱鬧非常。
一更三點之後便是宵禁。
王路常正是在一更三點之前片刻進了城,進城後不久,閉門鼓便響了。
人流漸漸褪去,他隱身在黑夜中。
夜禁令規定明確,一更三點敲響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點敲響晨鍾後才開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京城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後、五更開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三十下(京城四十下)。
疾病、生育、死喪可以通行。
因此他懷中包了一包金銀花。
夜夜宵禁對於人民生活來說妨礙並不很大,可是對於有些專靠黑夜掩護才能進行的違法行業來說,就是個大問題。比如娼妓晚上出去唱堂會,回家時就要有麻煩。另外賭博也是嚴禁的,所以賭徒為避人耳目,大多是在晚上聚賭。常常在賭到夜深人靜之時,輸光了的賭徒隻好回家。可是城裏的道路都已被柵欄攔死,不準通行。賭徒們隻好繞道,趟臭水塘子,或者越荒野地。即使這樣還會被巡夜的更夫或者是帶人巡邏的長官攔下盤問,難免會露餡。
他便是一個不法分子,雖然他更多的時候隻是看看地形,翻牆逾院悄悄瞧瞧富貴人家家中的丫鬟女眷,但偶爾也偷盜一番。
除了出城一項,有權有勢者自然不怕城內的宵禁令。而一旦禁令一出,便各處街道交叉口都有鐵柵並且上鎖,各個城市都有千百名更夫在街上巡夜,按規定的間隔敲鑼。盡管如此,宅院被夜賊搶劫一空的事還常常發生。
這或許因為更夫本人就是盜賊,或者是和盜賊合夥。
又或者,有人很強,直接無視禁令。
王路常自然做不到這一點。
街上漸漸安靜,留下熱鬧的高潮後的餘韻,青石板上還存留這汗臭腳臭和脂粉的味道,破爛的籮筐隨著夜風在街上快活額滾動。
宵禁其實並不嚴,誰敢於宵禁遠處那些燈火通明的古怪屋舍裏的洋人?
他小心翼翼的注意著周遭的一切。
潛行著來到一處街巷,他扭頭四下打量一番,隨即右腳在地上猛的一跺,就像羊皮裘老頭兒放了一個悶屁的聲音響起,他已經雙手攀在一戶奢豪人家的圍牆上,身子一擰,身上因為白日所收到的捶打導致的皮外傷有些牽引,嘴巴撕扯開,他無聲無息的進入人家院門。
夜已央,有蟲鳴。
幾聲犬吠從黑幕裏趕來。
王路常看著黑夜沉默。
很多緊閉的門內都有故事,所有的故事都有點荒唐,所有在夜色裏做勾當的家夥們,多半是白日裏見不得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