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牛大夯其人其事(二) 定婚(2 / 3)

趙滿囤在小城村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矮矮的個兒,瘦瘦的身材,窄窄的臉兒,一對小眯縫眼兒,人送外號“小精人兒”。趙滿囤在sc當過幾年兵。村裏同去當兵的有十幾個人,複員回村的時候,唯獨他帶回來一個漂漂亮亮的sc媳婦兒,聽說還是一個吃商品糧的下鄉知青。曾經他最要好的一個哥們兒小名兒叫疤瘌的問他,你一個吃農業糧的老農民是如何把人家一個吃皇糧的黃花閨女騙到手的?趙滿囤嘿嘿一笑,說,我就對她說了一句話,她就死心塌地跟我跑回來了。疤瘌就問他是一句啥話,趙滿囤雲山霧罩故能玄虛了半天,最後才吞吞吐吐地說,我和她說,我們村一天去bj天安門能打個來回兒!疤瘌聽後哈哈大笑,疑惑地問,這句話就這麼靈驗?趙滿囤看了一會兒疤瘌說,哥們兒,你是不是也想娶個“小sc”了?疤瘌點頭說是。趙滿囤一拍胸脯,說,這事包在我身上了。不過,咱醜話說頭裏。我們倆口子回sc的路費你得出。疤瘌的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說,那是那是。不光是去的,你真給我領回來一個“小sc兒”,回來的路費我也出!隔了幾天,疤瘌問趙滿囤啥時候動身,趙滿囤看了看他,說,你要是去了,這事沒準就成不了。疤瘌有點納悶地問:為啥?趙滿囤說,這大夏天的,你老是戴著個帽子,人家要是讓你摘下來你是摘還是不摘?不摘吧,人家還以為你是有毛病,摘了吧,人家看到你那個疤瘌腦袋還會跟你嗎?說著,一把把疤瘌頭上那頂綠軍帽扯了下來,露出了疤瘌頭上那滿腦袋的白晃晃的疤瘌。疤瘌趕緊從趙滿囤手上搶回帽子,重新戴上,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上的綠軍帽,說,可不是,忘了這茬兒了!趙滿囤說,你趕緊去拍一張二寸的穿著軍裝帶著軍帽的彩照去吧。女方家要是問起來,我就說你也是個複員軍人。還別說,過了兩個月,趙滿囤還真給那人領回來一個sc姑娘。這個sc姑娘見疤瘌本人和照片一樣,甚至比照片還顯得帥氣,當夜就和疤瘌入了洞房。從此,小城村的那些娶不上媳婦兒的大齡光棍兒以及家裏條件稍微差一些娶本地姑娘有些困難的小青年,都會主動找到趙滿囤給他出往返路費求他給帶回一個sc姑娘來。七八年的光景,小城村的sc媳婦兒數數已經能組成一個連。趙滿囤的家也就被譽為小城村的“婚姻介紹所”。

那些年,趙滿囤兩口子幾乎每年都會回一趟sc。在帶回不少sc媳婦的同時,他家的五間大瓦房也蓋了起來。實行責任製以後,他把自家宅院臨衛東街的牆一拆,蓋起了三間門臉房,在村裏開了第一家商店,後來買回了村裏第一輛麵包車,前兩年又蓋起了第一座二層上下各六間的小樓:一層開了超市,二層自家住。

趙滿囤的sc媳婦兒村裏人都叫她“小辣椒”。因為她不僅是點著就響的急脾氣,說話大嗓門,而且一日三餐頓頓離不開辣椒。有人曾當著她的麵開玩笑說她吸進去的是空氣,再呼出來的就成辣椒了。小辣椒因為是吃商品糧的“知青”,一九八零年縣裏曾經給她安排了工作——到縣裏的白灰廠去上班。小辣椒幹了不到半年,因為受不了整日不是推大石頭就是抗白灰袋兒那份苦,就辭職回了家,踏踏實實地當開了自家商店的老板娘。

趙滿囤的女兒趙聯合在小城村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有多漂亮?反正這麼說吧,電影裏,電視裏還有掛曆上印著的那些大明星,大美人兒,小城村裏的人看了,都會一撇嘴,說:“別看她們一個個又描眉又畫眼的,比起我們村趙滿囤家的那個丫頭來,那也是麻繩拴豆腐——提不起來!”據說,因為小城村有個趙聯合,每到年根底下,那些賣掛曆的來小城村趕集,都會事先把那些印著美人的掛曆放下。因為小城村的人幾乎沒人買美人掛曆!可也是,誰有現成的活生生的大美人不看,偏看掛曆上的美人呢!

趙聯合比大夯小一歲。她出生那年正好村裏兩派大聯合,所以趙滿囤就給她起了一個小名兒叫聯合。到了上學的年紀,本來趙滿囤還要給她起個大名,誰知道她死活不同意,還願意叫聯合。因此,大名小名就都叫了聯合。聯合和大夯打上小學一年級起到縣城的三年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學。尤其是在縣城上高中的三年,聯合和大夯都是同來同回。為了女兒在縣城上高中家來家去的方便,趙滿囤特意托人從縣供銷社買了一倆“永久”牌加重自行車。每次回學校,聯合都要到村南的那條公路旁等著大夯。大夯來後,就接過自行車,一騙腿騎上去,聯合則跟著自行車小跑幾步,一縱身跳上車子的後架。兩個人邊說邊笑的,不到四十分鍾,就到了縣城的學校。騎到大門口,大夯就會跳下車,把車子交到聯合的手裏。然後兩個人就一個衝男生宿舍走,另一個則推著自行車上了女生宿舍。遇到學校放假,回家的時候,聯合也總是要在學校大門口等著大夯。有一次,大夯騎著車子帶著聯合回村,到了丁字路口的時候,才下車。正好被趙滿囤看見了。吃晚飯的時候,聯合發現爸爸的臉一直沉得跟陰雨天似的。趙滿囤吃完一碗米飯,把碗往桌子上一杵,說:“原來別人跟我學說你和大夯搞對象呢,我還不信。咱是什麼家主兒?他是什麼家庭?自小就缺爹少媽的!不般配!今兒個我把話撂這兒!從今以後,你再也不許拿咱家自行車讓他騎著帶著你了!不介,這車你就別騎了!”聯合聽了以後,急扯白臉的說:“誰搞對象了?淨瞎說!我和大夯就是同學!不讓我騎?我還不稀罕騎呢!”說完,放下筷子呼呼喘粗氣。聯合的媽媽小辣椒趕緊打圓場兒:“你爸說你也是為你好嘛!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還不行!”到了兒,這次返校聯合就是沒有騎那倆永久,和大夯一起走回了學校。路上,看著大夯的背影,聯合竟然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以前兩個人雖然總是同來同回,但聯合從來沒有往那方麵想過。但是,自從爸爸說了那句話之後,這種感覺竟然如春天雨後地裏長著的麥苗一樣,越來越茁壯起來。隻是,做為一個女孩子,她實在不好意思先開口表明。可是,一直到高中畢業,大夯也沒有向聯合表白過什麼。高考以後,兩個人都落榜了。大夯去了煤礦挖煤,一走就是五年。趙滿囤托人給聯合在小城村的小學找了一個代課教師的差事。這期間,有很多人到家來提過媒,其中不乏一些吃公家飯的教師和在稅務所工商所上班的公職人員,但是聯合都是想都不想一口回絕。趙滿囤知道,聯合的心裏還裝著大夯呢。每次都是歎口氣,不再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女兒的脾氣:認準了的事兒,八匹馬都拉不回來!正好,前幾天,碾子媽登門給大夯提親,趙滿囤也清楚大夯是老支書不是兒子的兒子,甚至是比親兒子還親的兒子。一來是支書的麵子不能不給,二來是大夯家的五間房子也蓋了起來,他聽說大夯下煤窯掙了不少錢;三是聯合一聽到是給大夯提親不說成但也沒絕沒說不行,隻是低著頭抿著嘴笑,趙滿囤知道聯合這是願意了。於是,趕緊就應了下來。

大夯一聽碾子媽給他介紹的對象是趙聯合,紅了臉,點點頭。其實,在他心裏,一直都在牽掛著聯合。高三快畢業的時候,有好幾次,他話到了嗓子眼兒都咽了回去。他怕說出來聯合拒絕讓他鬧個大沒臉,他也怕因此影響了兩個人的學習成績進而影響了高考。後來,父親出車禍去世了,他更沒有了這個心情。到了煤窯以後,雖然多少個夜裏他都在夢裏見到了聯合,雖然他對聯合的思念越來越深,他幾次拿起筆,想給聯合寫信,甚至有的信都寫好了裝上了信封,但是,他還是把信撕了。他要混出個人樣兒來,才能回到村裏再向聯合提親!沒想到,這麼快,碾子媽就給他提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