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朋友眼中的劉大白
在朋友們眼中,劉大白是個好人,特別是在大白先生去世之後,朋友們都想方設法替他處理後事,特別版遺著的出版,可鑒朋友們的真心,這反過來也證明了大白先生生前對朋友的那一種誠意吧。
1934年在劉大白去世兩周年時,夏丏先生寫了《白屋雜憶》其中稱大白是個“歐化老少年”,本人此文的題目即出典於此——大白在朋輩中,年齒最長,而興趣卻反最高。好說閑話,好動閑氣,又好購置閑物。有專門以割裂毛邊書之小刀,有裝盛茶葉置於壺中之銀質漏花球盒,見有零星小件,無不好奇羅致。案上及抽屜中隨處可見零物。有人定綽名曰“老少年”。又因其喜歡歐化,好新奇,故更有“歐化老少年”之名。
另一位紹興人王世裕,同盟會會員,早先跟劉大白編過《紹興公報》,當年劉、王和任瘦紅是被稱作紹興三劍客的,大白去世之後,便是由王世裕先生替大白的古體詩集《白屋遺詩》作短序——
五四以還,大白敝屣其舊詩,然溫麗雋爽,予夙愛之。嚐戲謂他日署予名刻之何如。君歿後,詩稿儲君皖峰處。予乞以歸,題曰白屋遺詩。付上海開明書店,經年而書成。昔日戲言,宛然如昨。而君墓有宿草,子亦垂垂老矣,風雨之思,良不可任。二十四年春日。王世裕識。
這一段小序,很是感人,故友知交,風雨之思,這便是當時劉大白和他的朋友。
我們今天看到的《白屋遺詩》已是1984年版的,由書目文獻出版社出版,薄薄一冊,僅92頁,定價是0.38元,然而就是這一冊書,當時出版時,除了由老友王世裕作序之外,還有一師朋友的出力,這是唐弢先生的一段文字,——《白屋遺詩》出版於一九三五年四月,線裝一冊,連史紙印,封麵由夏丏尊題簽,扉頁則出經亨頤手筆,大白詩清雅自如,有信手拈來之妙。我得這本書於舊書攤頭,非挾以自珍,不過文人積習,偶似嗜痂而已。
當然唐先生還不忘來一段對文人寫古體詩的評價——新文人中頗多精於舊詩者,達夫淒苦如仲則,魯迅洗練出定庵,沫若豪放,劍三凝古,此外如聖陶、老舍、壽昌、蟄存、鍾書諸公,偶一揮毫,並皆大家。惟單行付梓,早獲定評者,惟沈尹默、劉大白兩家而已。
這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
在人們評論劉大白時,也有一些是借劉大白而說其他的,比如收錄在《劉大白研究資料》(天津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中張露薇的一文,就很值得咀嚼的。張是東北詩人,曾當過《文學導報》主編,他對大白的評價倒是一箭四雕的——他的詩沒有胡適式的淺薄,沒有新月派的空虛,沒有模仿法國象征派者的怪狂,沒有普羅作家的空喊口號,他有他自己的風格,他有他自己的情調,一般人不注意及之,也是很使人納罕的事。(《論劉大白的詩——紀念大白先生的死》)
這麼短的一段文字,讓我們看到張在肯定大白詩歌的價值時,同時批評了胡適之、新月派、法國象征派以及普羅派,如此的打擊麵也是罕見的。沒想到報應在幾年之後就來到了。原因是張露薇在天津《益世報》上發表了一篇題為《略說中國文壇》的文章,文章攻擊到了魯迅先生。他在文中稱:“中國作家慶祝高爾基四十年創作生活的時候,中國也有魯迅、丁玲一般人,發了慶祝的電文。這自然是冠冕堂皇的事情。然而,那一群簽名者有幾個讀過高爾基的十分之一作品?有幾個知道高爾基的偉大在哪兒的?……中國的知識階級就是如此淺薄,做應聲蟲有餘,做一個忠實的,不苟且的,有理性的文學創作者和研究者便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