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有個紹興幫28(2 / 2)

1920年7月17日,星期六,俞秀鬆寫到了沈定一消極的想法,這正說明他又在戀愛當中了,此時俞已在沈定一衙前的家裏(筆者抄錄這一段的時候,正好是九十年之後,且也是周六)——

今天早上,玄廬寫給月容一信,語很沉悶,他說“我近來思想徑路很沉寂,覺得病也好,死也好,因為單獨一個人想實行改造社會,隻有坐著犧牲自己的心上麵,什麼事也做不出一個具體來;所以思想徑路就漸漸沉寂下去。”我見了他這幾句話,覺得很奇異,也很難過。以為玄廬這樣一個慷慨激昂的人,為什麼也會說這種消極話來?我想,他是得這幾天崇俠底來信,所以難過起來的。據我看來,崇俠對玄廬是很好一片心,伊恐怕他因戀愛伊以後,誌氣要消暮,沒有從前那樣熱烈的努力改造社會。玄廬對崇俠也是很好一片心,他是很富情感的人,他對他所戀愛的人,的確具了熱忱的心,想勸伊跳出宗教底陷井。我對他兩人底情跡,看出人和人往往各具極好的心,因為各不徹底明瞭對象的人底心,以致懷疑陷於苦痛。

7月21日,俞秀鬆寫道——

上午,玄廬接崇俠來信,這是伊別玄廬的信,伊不知到那裏去做尼姑了。伊信裏有一首血書是“世道坎坷事齷齪,輔人意恐轉誤人,書留勢血別知己,為勉前程莫痛心!”玄廬拿這信給我看,我接著看了兩遍,我底感情頓時改變,心中似乎有說不盡的慘象。玄廬又說,“引崇俠去入宗教都是大白仲九兩人,他們吃了人間的飯去高談佛法,真是豈有此理!將來崇俠一天尋不見,我對於他們倆的仇是不會消滅的。”我聽到玄廬這番話,益覺得難過呢!

今天玄廬本想去尋崇俠的,後來一想,尋了著伊,有什麼方法對他,況且出去尋伊了,他底母親又將甚樣?所以決不去尋伊,待伊數年後到衙前來看改造的成績——農村(這是崇俠信裏的話)。

俞秀鬆寫到的沈定一與崇俠的這一段情事,在沈的情海生涯中,自然隻能算是浪花一束,但即使這樣,沈定一這樣的人,還是把情愛生活和改造社會聯係在了一起,至少在俞秀鬆眼裏是這樣的,而俞秀鬆後來和盛世才的妹妹盛世同(安誌潔)的愛情故事,更是可歌可泣的。

俞秀鬆日記中提到的崇俠,真名就叫丁寶林,被黨史研究者認為是中國最早的女共產黨員,曾在上海城東女校任教,也做過《星期評論》的編輯,也可以認定她一定是沈定一的粉絲。一般人認為,她是因為與沈定一的情感糾葛而出家為尼的,後不知下落。所謂情感之糾葛,因為跟她談戀愛時,沈定一已經有四房妻妾了,而且他又不可能正式休妻的,所以丁寶林就處在進退兩難當中。

從俞秀鬆日記說一點沈定一之情愛軼事,一是覺得這畢竟是有據可查,二是覺得當時的知識精英在改造社會、黨派鬥爭的同時,在個人情感生活中也沒有閑著,雖然史書不會記這些東西,且常以成敗論英雄,但是成和敗以及英雄的標準應該是多元的,而非單一的,這是我寫沈定一是個新詩人的一個理由。還有好多人也提到了他是個著名的演說家,演講很有激情,很有煽動性,這大概是發動農民運動以及開展黨派活動所必須的,包括他能吸引一師的畢業生等。

沈定一的最後一個妻子名叫王華芬,比沈小23歲,這是一個“愛人同誌”式的知識女性,不再是農村婦女或小妾的地位。王華芬是浙江餘姚人,1919年進入杭州女子師範讀書,這個學校出了不少巾幗精英。當時王華芬和張琴秋、楊之華都是同學,王是女師一千多名學生中帶頭剪短發的兩人之一,還有一個就是張琴秋,而且她和楊之華又分別嫁給了父子二人,這也成為趣談。需要指出的是,王華芬曾一度任國民黨的中央婦女部長,沈定一被刺之後,她擔任了衙前鄉鄉長和農會會長,創辦了定一小學並任校長,抗戰時在重慶的小學任教,抗戰勝利後回到衙前恢複定一小學,1949年後將校產交給了國家,1954年因曆史問題被判15年徒刑,刑滿後留在農場,後因年老回到妹妹家生活,1985年因病去世。

也是一個奇女子啊!

當然任何時代都有緋聞,名人的緋聞更是不少。

隻是在七八十年後,沈定一的名字大概隻有民國史的研究者和極少數蕭山人才知道了,我跟這些當地人接觸時,他們一般也都會拋下一句話——這個人不好評價。人們永遠在期待著,期待著上麵對某個人有一個定性。但誰又能給沈定一重新定性呢?《申報》在報道沈定一被刺時有過這麼一句評論——玄廬其人言人所不敢言,行人所不敢行。

那麼我們在今天還敢言敢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