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寢室的第一個晚上,來自天南海北的六個女孩,興致勃勃地講述著自己過五關斬六將擠進大學的生活,唯獨隻有我伏在被窩裏一言不發,直到她們漸漸說累了、睡著了,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在漆黑的世界裏淚流滿麵,那個時候,我忽然發覺自己很想念蕭嘉懿,撕心裂肺地想念他。
我想,如果我的年幼生涯沒有那麼多的苦痛和自卑,我肯定不會把對蕭嘉懿的感情壓抑在心底,我肯定不會忍著心裏的疼痛卻依舊強顏歡笑地對他說:“其實,陶婉怡跟你挺配的……”
陶婉怡跟蕭嘉懿的確是郎才女貌、天照地設的一對。
她是我們學校公認的氣質女王,每周一的升旗儀式都會作為學生代表上台講話。她的普通話講的極好,語句圓潤,擲地有聲,每次聽她的發言都是一種享受。所以在她發言完畢走下主席台的時候,台下總會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這掌聲總能把校長的講話掩埋掉。
我想,上天肯定是太寵愛她了,不然,他怎麼會毫不吝嗇地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賞賜給陶婉怡呢?她漂亮,夏天的時候穿著綴著格子花的白裙子走在人群裏簡直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她溫柔,說話的時候連眼角裏都帶著笑;她做的數學卷子,步驟完整,整整齊齊,每次都會被別班的老師拿去做展覽、做樣品;她真的是太優秀了,也隻有她配得上蕭嘉懿。
陶婉怡真正開始接觸蕭嘉懿是在初三的下半學期。那時候她和蕭嘉懿就坐在我的身後,我經常會聽見他們為了某一道數學題而爭論不休。我不敢朝後看,隻是心不在焉地轉著圓珠筆。筆杆在我食指和中指的力度下來回旋轉,一圈又一圈。
不僅如此,陶婉怡還加入了我和蕭嘉懿回家的大軍。雖然她住的地方離清水胡同相隔很長的一段距離,但是每一次,她都神采飛揚地跟我們一起走到清水胡同,然後再坐公交車輾轉回家。一路上,她總會找各種問題與蕭嘉懿討論,他們討論問題的時候極其認真,全然忘記了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一個叫江蕙的女孩子。
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陶婉怡是喜歡蕭嘉懿的。
但是,誰也猜不到,江蕙也是喜歡蕭嘉懿的。
我膽怯,我懦弱,我自卑,我配不上蕭嘉懿。所以,我隻有小心翼翼地把他藏在我的心底,小心翼翼地包裹著我年幼的暗戀。
蕭嘉懿是在中考結束之後離開鄭州的。
中考之後,我們坐在空蕩的教室裏討論著今年的試題,討論著重點高中的錄取分數線。那時候的中考不像現在——考試成績出來之後才公布個高中的錄取分數線。那時候,從考試成績到錄取分數線都是靠學生自己來估摸的,然後報考學校。估摸的準確,說不定就能進入一所好的學校,估摸的不準,那麼自然有點後悔莫及的糾結。
我成績估摸的很好,尤其是英語,幾乎和標準答案沒有太多的差距。於是,蕭嘉懿一個勁地慫恿我報考省實驗中學,我握著黑色水筆猶豫不決,那是因為,蕭嘉懿幾乎沒有談論自己估摸的成績,我無法得知他考的好或者不好,直到我看見他在誌願欄裏堅毅地寫下省實驗高中之後,我才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握緊筆,將頭埋在了誌願表裏,沙沙作響地寫下和蕭嘉懿相同的誌願。
我想,我還會和蕭嘉懿一起上課一起回家,來來回回的路途,我們誰也丟不掉誰。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蕭嘉懿還是丟掉了我。在我們填報誌願的第二天早上,他敲開了我家的門,筆直地站在門口,他說:“江蕙,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