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我還以為他是要去書店。因為每個休息日的早上,他都會準時來叫我一起去。於是,我一邊往屋子裏跑一邊說:“你等我一下,我把碗刷洗一下就好了……”
他在我身後叫住了我,我回過頭來衝他笑,我說:“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他忽然就低下了頭,他說:“江蕙,我們要搬走了,我爸爸被單位調遣到廣州了。”
聽到“廣州”兩個字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蕭嘉懿是要離開我了,我才如夢初醒地發覺,從此以後,我跟蕭嘉懿的距離越來越越遠了。
蕭嘉懿離開的那天上午,鄭州炎熱的厲害,我不敢走進日光裏,我怕這灼熱的日光會把我融化掉,像融化掉一隻冰激淩那樣。
我一直伏在被窩裏抽泣,我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床單,我把我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傾注在雙手上,仿佛這樣就能抓住蕭嘉懿,抓住那些將我們拋棄的歲月。
人總是這樣,越是想拚命地抓住幸福和快樂,越是抓不住。
所以,後來,等待我們的隻有一場又一場漫無休止的流浪,從一個陌生的環境顛簸到另一片陌生的土地,不管,我們看穿了多少風景,終究是遇不見那個最熟悉的人。
在我哭泣得最無力的時候,是楊姍姍掀開了我的被褥。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在那個被眼淚和路燈斑駁了的夜晚,她從相鄰的床鋪爬到了我的床上,一邊擦掉我臉上的淚痕一邊把我攬在懷裏,她的聲音透著沙啞,她說:“可不可以堅強點!”
第二天,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楊姍姍,或者說,六人間的寢室裏隻剩下楊姍姍和我了,她穿著藍布條襯衫,墨綠色的牛仔褲。她的頭發紮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她一邊幫我倒熱水一邊把對我說:“你醒了啊?!快起床吃點東西吧,我剛在食堂給你買的熱粥。”
我的眼眶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瞬間就濕潤了,除了蕭嘉懿,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就連江采文,也不曾。
我隻在寢室住了兩個月。
當然,這並非是因為我不喜歡寢室的生活,恰恰相反,寢室給足了我生活中缺失的溫暖。楊姍姍總會開著台燈等我做完晚上的家教,她給我打足了熱水讓我泡腳,有的時候保溫杯裏還有溫熱的粥當宵夜。偶爾,我也會因為晚歸撞上鎖住了的寢室樓大門,每每此時,都是楊姍姍穿著睡衣跑到值班室拿鑰匙幫我開門。
我之所以從寢室搬出去,很大的原因是內心有愧。
是的,我需要早出晚歸地做兼職,需要掙錢養活自己,但是,這絕不能成為我擾亂室友正常作息的借口。
所以,兩個月之後,我在學校教職工家屬院裏租到了一套廉價的兩居室的房子。如果不是因為那位老師因為急著出國“鍍金”才低價把房子租出去,我想,我不會如此順利地把房子租到手,我更也不會因此遇見唐齊銘。
那是我搬進“新窩”的第二天下午,我一邊匍匐著用抹布擦地板,一邊尋思著要不要去學校的BBS發一個招租啟示,把這套房子的其中一間臥室給租出去,這樣就可以很容易地省掉一筆開支。
唐齊銘就是在這個時候敲響了我屋子的門。起初,我還以為是房東把貴重的東西遺忘在屋子裏了,於是抓著髒兮兮的抹布就拉開了門,接著,我就看見了穿著棕色風衣的男生,他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他對我說的第一句就是:“房主,你好!我在家屬院小區的公告欄裏看到了你的招租啟示,請問,這房子租出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