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愛如果早已被遺忘,那麼就不再有回憶
回憶是一種很玄乎的東西,我一直都這麼認為。我們活在當下,活在現在,可卻總會陷入無休止的回憶裏。這種回憶,就像是一種漩渦,席卷了過去和未來,如果,我們還有未來。
我時常會想,是不是因為回憶,那些短暫的生命便會被拉長,長到足以讓我相信,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總是在劉若英的歌聲裏思考這些問題。我也知道,思考這些問題的意義的本身就是,毫無意義,我們隻不過是在逃避,逃避現在,甚至是逃避未來。也正是因為這些逃避,我們陷入了回憶,陷入了無休止的悲傷和悔恨,可是悲傷之後呢?該走的路是不是還得繼續走下去?!
我承認,我的確是在逃避蕭嘉懿。
他已經在清水胡同住了兩天。這兩天的時間我找各種借口來搪瓷與蕭嘉懿的見麵。每每此時,他總會對著空洞的電話“哦”一聲,像是因為走神而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似地,茫然不知所措,良久之後,他才補充一句說:“那你先忙吧,忙完之後記得給我打個電話。”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忽然就覺得心疼起來,這種心疼一半是因為蕭嘉懿,一半是因為我自己。
有的時候我也會忽然做出決定,去看看蕭嘉懿或者為他做頓晚飯。我總會為這樣的決定暗自歡喜,歡喜到仿佛蕭嘉懿就坐在我跟前,我像個家庭主婦似地從廚房把一熱騰騰的飯菜端到他的麵前。我這樣決定,也這樣做了。我迫不可待地踏上了開往曼哈頓的公交車,迫不可待地想著做飯的場景,可是,我這種“迫不及待”終究還是在公交車到站的時候止步不前了。於是,我繼續坐在公交車上,看著車窗外的小區在我的視線裏越走越遠。所以,後來,那種蕩漾在心底的“暗自歡喜”總會變成一場又一場的“空歡喜”。
我該以什麼身份去看蕭嘉懿呢?我總是這樣問自己。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江蕙了,不再是了。
蕭嘉懿給我發信息約我見麵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我時常會掏出手機看看是否有他的短信,但是等待我的總是失落。即便如此,我還是習慣性地掏出手機,然後放在牛仔褲的口袋裏。我把手機調成了振動模式,我固執地認為,隻要它有絲毫的顫抖,我都能第一時間感覺到。
隻可惜,它像一個沉睡中的嬰兒,不哭也不鬧,沒有任何的躁動。
說真的,我真希望它能一直這樣沉睡下去,至少,我用不著擔憂如何去麵對蕭嘉懿。我不知道我要逃避多久,但是內心一遍接著一遍地告訴我:能逃避一天算一天!就像我們一直都在逃避死亡,隻要死神沒來敲門,我們都不用計較生命的盡頭。
鄭州的夜晚有一種窒息的寧靜,這種寧靜就像根植在心底的藤蔓,肆無忌憚地在你的周身蔓延,等它占據了你內心所有的空間、吞噬了你所有的血液你才會恍然大悟,這種寧靜也叫寂寞。
我們畏懼寂寞,像是畏懼死亡一樣畏懼著它。可是我們卻逃不掉。不管是在嘈雜的街頭還是在幽閉的空間,它都陪在我們左右,如此的讓我們厭煩,可卻整日形影不離。
唐齊銘推開了我臥室的門,日光燈擴散出來的光線流進了臥室裏,於是,我臥室裏的暖黃色的光線像是戰敗了的士兵一樣,舉手投降。
我沒有抬頭看他,隻是環抱著雙膝,我說:“請你下次再進來的時候敲門好嗎?”
“至於嗎?”他的聲音裏帶著嘲弄。
“怎麼就不至於了?”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才發覺我的聲音有點冷,哦不,冷的不僅是我的聲音,還有我的身體,我隨手掀起床上的毯子包裹在身上,可還是覺得絲絲的寒氣在我身體裏滲透著、翻滾著。
“江蕙,難道你忘記了我們是什麼關係了嗎?”唐齊銘依著門牆看著我,他的眼神裏雀躍著花火,是,是花火,隻不過是罪惡而又歹毒的花火。
我恨唐齊銘,更恨我自己。
我沒有吭聲。我也不想跟唐齊銘拌嘴,我沒有那個力氣,更沒有那個心思,我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唐齊銘還算個爺們,沒死皮賴臉地繼續消遣我。他一邊往客廳走一邊對我說:“水果湯做好了,你想喝的話就去喝點,還有……”他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接著說:“上個月的水電費和燃氣費我都交過了,你不用再跑一趟了。”
我“哦”了一聲,在他即將走出我視線的那一刹那,我叫住了他,他很自然地停下了腳步,抬起頭看著我,“什麼事?”
“麻煩你把我臥室的門關上!”
唐齊銘很配合。我說過他是個好男人,這一點,我堅信不疑,如果他能再溫順一點或者少一點霸權,那就是極品好男人了。可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物,再晶瑩的玉石也會有斑點的瑕疵,更別說是人了。
臥室裏又恢複了昏暗的暖黃色。很好,在這樣的光線裏,我很快就能入睡,這樣,我就不會去想那些讓我覺得頭疼的問題了。我關掉了手機,丟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後用毯子緊緊地將自己包裹,我想,明天下午上課之前我該找一下楊姍姍了。
我學的是金融學。這是一個赤手可熱的專業,原因很簡單。因為人們都喜歡錢,人們都願意跟錢打交道。所以,每一年都會有無數的考生擠得滿頭是血地往我們專業擠,擠不進來的也要托關係走後門塞進來。如此而來,我們係院可算得上學校的小金庫,富得冒油。領導們也一個個駕著車來、駕著車去,全然不顧環境與資源係裏的口號:“節能減排”,更別說他們那挺得像懷胎十月似的肚子了,以至於外係的學生都在BBS上開貼討論,討論的主題就是:金融係領導們的肚子裏裝的到底是墨水還是油水。
不過,最能代表我們金融係風貌的並不是領導們的肚子,而是我們係院的建築。對,是建築。如果你也曾聽說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天圓地方”原理,並了解古代鑄幣的形貌,那麼你肯定不會對我們係院的建築物感到陌生。我們係院的教學樓就是在這一理論的基礎之上將中國傳統金融思想發揚光大的。姑且不說教學樓入口處一連串的五銖錢標誌,單單隻說教學樓門口的花壇,外形是一個無線延伸的橢圓形,橢圓形裏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四邊形,而這,就是中國古代鑄幣的完美呈現,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每一顆梧桐樹的圍欄也是外圓內方的銅錢模型。